第四部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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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遣救援小组到新埃斯佩兰萨的计划已经完成。

星期五下午,计划的最后细节都已落实,最后的一批设备安装完毕。星期六一早,帕特里奇和他的救援小组将从利马起飞,飞往圣马丁省瓦亚加河附近的丛林地带。

自从星期三晚些时候得知人质的关押地点以后,帕特里奇一直心情烦躁。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巴不得立即出发去营救人质,但费尔南德斯·帕波所提出的理由以及他自己的经验,都使他说服自己推迟出发。

“丛林可以成为你的朋友,但也可以成为你的敌人,”费尔南德斯给他指出。“你不能像走访城市的另一个区域那样贸然进入丛林。我们在丛林里至少要过一夜,也许要过上两夜。有些东西我们非带走不可,否则在丛林里就无法生存。还有,我挑选我们的空运人员必须十分小心——挑选我们可以信赖的人。用飞机送我们进丛林,然后再用飞机接我们出来,这需要很好的协调和掌握时间。我们需要两天时间进行准备;即使这样,时问也并不宽裕。”

“我们”和“我们的”这类问语,从一开始就清楚地表明这位足智多谋的固定的通讯员,很想成为这支远征小分队的一员。“你们会需要我的,”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曾多次去过塞尔凡。我熟悉那儿的道路。”帕特里奇感到他不得不指出,去那儿是有危险的,帕波只是耸耸肩说:“生活始终是在冒险。如今在我们的国家,每天早晨起床就是一种冒险。”

空运是他们关心的主要问题。费尔南德斯星期四上午出去了好一会儿。他回来以后,把帕特里奇和丽塔带到利马附近的一栋砖墙平房。这平房里有好几个办公室,他们走进了其中的一间,办公室的门上写着“阿尔萨南美自由航空公司”。费尔南德斯先走了进去,他把两位同伴介绍给飞机出租公司的老板兼主要飞行员奥斯瓦尔多·齐勒里。

齐勒里年近40,长得十分英俊,身材很像一个田径运动员。他态度谨慎,但办事很有条理,不兜圈子。他对帕特里奇说,“我知道你们想突然访问新埃斯佩兰萨,我只需要、也只希望知道这么多。”

“那太好了,”帕特里奇说,“只是我们希望回来的时候比我们去的时候多带三个乘客。”

“你们租用的飞机是切恩—Ⅱ型飞机。机上有两名驾驶员,可乘坐7个旅客。安排什么样的旅客是你们的事。现在,我们能不能谈谈价钱?”

“跟我谈吧,”丽塔说。“你要什么价?”

“你能用美元支付?”齐勒里问道。

丽塔点点头。

“往返一次的正常价格是1400美元。如果在目的地上空因为要兜圈子飞行而延长飞行时间,另外加费。还有,每次在新埃斯佩兰萨附近降落,要加收5000美元的冒险费,因为那一带是森德罗控制的贩毒区。我们星期六出发前,我要6000美元的现款作为押金。”

“那没有问题。”丽塔回答说,“如果你把刚才的费用都写下来,一式两份,我会签字的,并保留一份。”

“这在出发前可以搞好。你们是否想了解我公司航空服务方面的一些细节?”

“我想我们应当了解这些细节。”帕特里奇彬彬有礼地说。齐勒里颇为自豪地开始流利地讲出显然是招徕生意的套话来:“切恩—Ⅱ型飞机——我们共有3架——是一种双引擎螺旋桨飞机。这种飞机非常可靠,能在很短的跑道上降落——这对丛林地带尤为重要。我们对秘鲁的大多数地区了如指掌,并且熟悉各地的飞行管理人员,不管是民用人员还是军事人员,他们也很了解我们。顺便提一下,这次飞行,我结你们开飞机。”“这一切都很好,”帕特里奇说。“但我们还需要你给我们指点指点。”

“费尔南德斯告诉我说,”齐勒里走到一张放地图的大桌子旁边,桌上放着一张圣马丁省南部地区的大比例地图。别人也都跟他来到地图桌旁。

“我猜想你们想找一个距离新埃斯佩兰萨比较远的地方着落,这样,你们的到达就不会被人发觉。”

帕特里奇点点头说,“猜得不错。”

“这样的话,从利马出发的时候,我建议在这里着落。”齐勒里用铅笔指着地图上的某一点说。

“这不是一条公路吗?”

“是的,是一条丛林地带的主要公路,但是这儿的车辆很少,常常没有一辆车。这条公路上有几个这样的路段已被毒品贩子加宽,路面也重新做过,以便飞机可以降落。我曾经驾驶飞饥在那儿着陆过。”

帕特里奇思忖着他驾机着落的目的,是运送毒品还是运送毒品贩子?他曾听说过,在秘鲁的飞行员中很少有人不卷入贩毒活动,尽管有些人只是参与其外围的活动。

“我们着陆之前,”齐勒里接着说,“必须确定公路上没有车辆,地面上没有人。着落以后,那儿有一条崎岖的小路通往新埃斯佩兰萨附近。”

费尔南德斯突然插话说,“我有一张很好的地图,上面画着这条小路。”

“现在谈谈你们带三个乘客回程的计划,”齐勒里说。“费尔南德斯和我讨论过这个计划,我们有个设想。”

“请快讲吧,”帕特里奇对他说。

讨论继续进行,决定和重要事实渐渐显露出来。

回程接人有三个可供选择的地点。第一,进入该地区降落时准备使用的公路路段。第二,锡永简易机场,该机场从新埃斯佩兰萨经内河水路、再上岸步行三英里即可抵达。第三,毒品贩子使用的、只有少数人知道的一个很小的简易机场,该机场处在前两个降落地点的中间,主要通过水路抵达。

正如费尔南德斯所解释的,提供多种选择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无法知道到了新埃斯佩兰萨以后会出现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哪个地点可以降落或者最适宜我们降落。”

接人的飞机可以非常方便地飞过这三个降落地点,随时可以对地面发出的信号作出反应。帕特里奇小组要带一支可以发射红、绿信号弹的信号枪。绿色信号弹表示:正常降落,平安无事,红色信号弹表示:赶快降落,我们遇到了危险!如果从空中观察到步枪和机枪近距离交火,双方一致同意飞机不降落,而是返回利马!

既然无法确定回程飞机的确切时间,因此,首先在星期天上午8点派一架飞机飞越该地区的上空,如果地面与空中没能取得任何联系,星期一上午同一时间再派飞机飞越这一地区。此后,任何行动将由丽塔决定。小组远征期间,她将留在利马,并与纽约保持联系,帕特里奇认为这一安排至关重要。

行动计划讨论结束时,由代表CBA的丽塔和奥斯瓦尔多·齐勒里签署合同。双方签字以后,齐勒里和他们三人郑重其事地握手。齐勒里望着帕特里奇说:“我们将完成合同中我方的职责,尽最大努力为你们服务。”

帕特里奇本能地感到齐勒里会说到做到。

空运部署完成以后,帕特里奇同到凯撒饭店,在他们的套房里召集全体CBA小组成员会议,决定哪些人去新埃斯佩兰萨参加救援行动。己经确定了三个人:帕特里奇,明(因为必须要拍摄录像资料)和费尔南德斯。考虑到回程的飞机上要多带三位乘客,只能再去一个人。

这只能在三个人中间选择:电视录像编辑鲍勃·沃森,负责录音的肯·奥哈拉和默默无言的保镖托马斯。

费尔南德斯倾向于让托马斯去,他早就说过,“他身强力壮,能打善斗。”鲍勃·沃森一边抽着呛人的雪茄烟,一边催促道,“带我去,哈里!出了事,我能照顾自己。这在迈阿密骚乱中已经得到证实。”而奥哈拉只是说,“我很想去。”

帕特里奇最后选择了奥哈拉,因为他了解他,过去的经历证明他在紧张的情况下头脑冷静,足智多谋。此外,他们不准备携带录音设备——明将使用能同时录音的贝达型摄像设备——肯·奥哈拉天性会摆弄任何机械,这种才能将来很有用。

帕特里奇让费尔南德斯去操办各种设备。很快,这些设备便在饭店里堆积起来:轻便吊床,蚊帐和驱虫药,够吃两天的干粮,灌得满满的水壶,对水进行消毒的药片,大砍刀,小指南针,双筒望远镜,还有一些塑料布。鉴于每个人都要用背包背自己的必需品,因此在重量和需要之间找出一个适当的结合点。

费尔南德斯竭力主张人人带枪,帕特里奇同意了。电视记者和其它工作人员在海外工作时有时要带枪,这已成为电视界的一个事实,尽管他们把武器隐藏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对此,电视网总部既不表示赞同,也不反对,而是让在场工作的人员自己决断。这次行动中携带武器的必要性是显而易见的,况且参加这次行动的四个人都有使用武器的经历。

帕特里奇决定还是携带他那支带消音器的九毫米白朗宁手枪。他还带上一把突击队员使用的砍刀,这刀是英国军队中的一位少校赠送给他的。

明既要带摄像设备,又要带武器,因此他想带一种火力大但重量轻的武器;费尔南德斯说他可以搞到一支以色列制造的冲锋枪。奥哈拉说他随便,有什么武器就带什么武器;结果他带一支美国造的M—16型自动步枪。很显然,在利马只要有钱就什么武器都能买到,根本不会向购买武器的顾客提出任何问题。

自从星期三帕特里奇获悉救援的目标是新埃斯佩兰萨以来,他曾问过自己:要不要通知秘鲁当局,尤其是反恐怖分子的警察部队?星期四那天,他甚至又跑到电台播音员塞乔·赫达多那儿去征求意见,塞乔曾告诫他不要求助于政府军和警方。在同意互相保密的前提下,帕特里奇向塞乔透露案情的最新发展情况,并问塞乔有什么忠告?塞乔说,“我必须指出,像你们计划的那样去救援,你们要冒很大的危险。”

“我知道,”帕特里奇承认说。“但别无他法。”

这时正是刚过中午。塞乔烦躁不安地翻阅着他桌上的一份电传打字电报。过了几分钟,他问道,“哈里,你来这儿之前,有没有收到什么坏消息?我是说今天的消息。”

帕特里奇摇摇头。

“那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塞乔拿起电传打字电报递了过去。“这是你到这里之前刚送来的。”

这是路透社发的电讯稿,传递了纽约的CBA总部收到了尼古拉斯·斯隆的两只断指以及他父亲悲痛欲绝的消息。

“噢,我的上帝!”帕特里奇内心突然充满了极度的痛苦和自责,使他感到悲痛的是:为什么他的行动计划不能早一点实施呢?“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些什么?”塞乔说。“可是你无法阻止这类事情的发生,因为你的时间有限,信息不灵。”

帕特里奇思想上承认这话是对的。但他也知道自己在绑架案的调查过程中进展缓慢的问题,将会使他的心绪长久不得安宁。

“既然你在这儿,哈里,”塞乔说,“还有一件事。你们的CBA公司是不是归格洛班尼克工业公司所有?”

“是的。”

这位电台播音员打开了一格抽屉,拿出一叠夹在一起的纸片。“我从各种来源搞到的信息,其中一个来源就是森德罗。你可能会感到惊奇。他们虽然恨我,但又想利用我。他们在很多地方拥有同情者和告密者,这些人当中有人最近给我送来这份材料,希望我能广播出去。”

帕特里奇接过纸片,开始看起来。

“你一看就明白,”塞乔说,“这份材料的要点是格洛班尼克金融公司——工业公司的一个子公司——和秘鲁政府之间的一个协议。协议就是金融界里所说的债务与财产的交换。”

帕特里奇摇摇头说:“恐怕这不是我的专长。”

“但这并不太复杂。作为协议的一部分,格洛班尼克金融公司将得到一大块地产,其中包括两个主要旅游胜地,而价钱则是半卖半送。作为回报,由格洛班尼克公司担保的秘鲁外债将会得到减免。”

“这样做是否正当、合法?”

塞乔耸耸肩说:“这就很难确定了,可能还算合法。更重要的是,这个协议肥了格洛班尼克公司,苦了秘鲁人民。”

“你如果有这种感觉,”帕特里奇问道,“那为什么还不广播呢?”

“到目前为止,有两个原因。我从来不轻信森德罗的材料,我需要核实材料的准确性。这我已经核实了,材料是真实的。还有一件事:格洛班尼克公司能做成这么一笔好交易,秘鲁政府中肯定有人已经或将会得到巨额贿赂。我现在正在寻找此人,准备下周广播。”

帕特里奇摸了摸手中的纸片说:“能给我一份材料吗?“那份就给你。我还有一份。”

第二天是星期五,帕特里奇决定在星期六出发前还需要核实另一件事。除了CBA小组以外,有没有别人知道万卡韦利卡街公寓套间的电话号码?有没有别人知道从前行医的包迪略住过、如今多洛丝居住的那套公寓?如果有人知道,那就意味着他们也明白新埃斯佩兰萨的含义。

正如唐·凯特林星期三晚上在电话里所解释的那样,联邦调查局在CBA新闻部的人发现了哈肯萨克的电话号码以后,也获得了这一信息。因此,联邦调查局也可能根据这些电话号码去调查绑架分子打过的电话,这样就可能搞到凯特林给帕特里奇的那个电话号码。根据这一点来判断,联邦调查局也可能与中央情报局互通信息——尽管这还不能肯定,因为这两个情报机构之间的勾心斗角早已臭名远扬。或者,联邦调查局很可能要求秘鲁的政府部门去核实这一个电话号码。

根据帕特里奇的要求,费尔南德斯在星期五下午再次拜访多洛丝。他发现多洛丝喝醉了酒,但尚能清楚地告诉他后来没人再去找过她。因此可以断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除了CBA以外,没有任何人对电话号码进行过跟踪调查。

最后,在同一天下午,他们同过秘鲁电台获悉安格斯·斯隆已被杀害以及在利马的美国大使馆门外发现安格斯头颅的悲惨消息。

这消息一传开,帕特里奇和明立即赶到现场,通过卫星转发了新闻报导,供CBA当晚在全国晚间新闻节目中播出。这时,其他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和报刊记者也已赶到现场,但帕特里奇没法避免和他们进行交淡,事实上,克劳夫父亲的惨死和尼基被割掉两个手指,都使他的良心深感不安。帕特里奇告诉自己说,从他到秘鲁来设法救出三个人质这一点来说,他已经失败了。

后来,他做了那些需要做的事之后,便回到了凯撤饭店,整个晚上躺在床上,独自一人感到沮丧,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清晨,他在黎明前一小时就起床了。准备做两件事。一件是手写一份简单的遗嘱,另一件是草拟一份电报。不久以后,在去机场的路上,他坐在小型客车里让丽塔作遗嘱的联署人,并把遗嘱留给她保管。他还要丽塔把那份电报发往加利福利亚州的奥克兰。

他们还讨论了帕特里奇从塞乔·赫达多那儿获悉的格洛班尼克公司和秘鲁政府之间达成的地产抵销债务的协议。他告诉丽塔说:“你看完这份材料,我想我们应当让菜斯利·奇平翰也看一看。但这份材料和我们来这儿的宗旨无关。即使塞乔下周广播,我也不想用这材料作新闻。”他笑了笑说,“我想既然格洛班尼克公司给我们的面包抹了黄油,这是我们能做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回报。”

切恩—Ⅱ型飞机在黎听前的宁静中,从利马顺利起飞。70分钟以后,飞机到达了帕特里奇、明、奥哈拉和费尔南德斯将要着落的丛林公路路段的上空。

这时,天已大亮,可以看清下面的地面。公路上空空荡荡;没有小汽车,没有卡车,没有人类活动的任何迹象。公路两侧无边无际的丛林,像一条巨大无比的绿被覆盖着大地。

飞行员奥斯瓦尔多·齐勒里把目光从飞机操纵器上暂时移开,调头对身后的乘客说:“我们马上降落。请作好下机准备,动作要快。我不想在地上多呆一秒钟。”

接着,飞机来了个急转弯,并快速下降,与公路成一条直线飞行,然后,在一宽阔的路段上降落。令人吃惊的是,飞机只在公路上滑行了很短一段距离便停住了。四位乘客拿着背包和装备,尽可能快地下了飞机。片刻之后,切恩—Ⅱ型飞机滑行进入起飞位置,然后即刻飞走了。

“我们得赶快隐藏起来!”帕特里奇催促其他三人说,他们就向丛林中的小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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