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再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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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6月17日晚上11点45分,英国。

大约在72小时之前,一艘叫“墨尔本”的巨型货轮驶入位于怀特岛与西萨克斯之间的港湾,港湾对面就是朴次茅斯。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它已经航行了上万公里,从始发港香港启航,先到澳大利亚西部的珀斯港阳高平(今山东邹县)人。官至尚书郎,曾参丞相曹操军事。当墨尔本号到港的消息传到汉普郡武装警察分队的办公室,大卫·马什警长马上给侦察长打了电话。武警分队同武装后备队一样都是归属英国警察的特种部队,24小时待命。这支精锐警察部队的许多成员都在英国军队服过役。

侦察长接起电话,马什说:“先生,它来了。”他认真聆听侦察长发出的指令,点头道:“遵命,先生。”他放下电话又拨了个号码。如果情报准确无误,那就有好戏看了。

此刻,一艘驳船开始将墨尔本号上的货往岸上送。驳船一靠上码头,由四位华人组成的装卸小组就立即卸下船上的板条箱,用叉车将它们装上等在一边的卡车上。

当班的两名汉普郡警官查尔斯·索恩与加里·米歇尔正沿着码头区域巡逻,一切正常,天气很好,在6月份有这么惬意的夜晚真是不可多得。遗憾的是,由于通讯装置出了故障,他们未能像武警分队警长大卫·马什那样收到那份密报。更糟糕的是,他俩谁也没带武器。

走着走着,索恩突然停住脚步,问他的搭档:“你听见什么了吗?”远处传来隆隆的叉车卸货声音。

米歇尔点点头说:“好像有人在卸货,我没听说今天有卸货安排呀,你呢?”

索恩摇摇头:“没接到海关通知。我们去查看一下吧!”

两人匆匆拐过一个仓库,港区一览无余地展现在面前。确实有四个人在往卡车上装板条箱。

“海关的人都跑到哪里去了?他们该在那儿监督卸货才对呀!”米歇尔问。

“可能压根儿就没有卸货安排。”索恩答道,随即掏出步话机,要总部增援人手。通讯中心的调度告诉他,武警分队立即出发,要他们留在原地。

这时,四个华人已经卸完货,驳船驶离码头,卡车也快装满了,只剩下两只板条箱。一会儿他们就要远走高飞。

“必须堵住他们,快!”索恩道。

两位警官走到华人面前。索恩打招呼道:“晚上好,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们在干什么?”

一位华人从卡车上下来,递过几张单子。索恩看着他说:“你们应该知道这是违法的,只有海关才能批准你们卸货。这板条箱里装的是什么?”那个显然说不了几句英语的华人指了指单据。

“嗯。”索恩警官应答着,仔细将货物号码同板条箱上的号码进行核对,还有一只在地上,另一只在叉车上。“这只装的是半吨茶叶,那只箱子呢?”

中国人微笑道:“玩具,香港制造。”

米歇尔对索恩耳语道:“远东的货物通常是从南安普顿进口的。”

索恩点点头,然后大声说道:“我们可以打开看一下吗?”

米歇尔从叉车边拿起一根起货用的撬棒,嘣地撬开板条箱的箱盖,只见里面尽是稻草与塑料泡沫,还有印有中文字样的大口袋。米歇尔顺手打开其中一只袋子,里面装有几十只印有相同中文字样的小袋。他拿起一只小袋子扔给索恩,索恩立即用小刀割开它,里面满满一袋茶叶。

“好吧,”索恩说,“再打开另一只。”

这时,一辆标有武警字样的吉普车飞速开进码头,戛然而止。上面载有四人,其中有马什警官。

“马什警官,见到你很高兴。”索恩说,“看来这帮老兄对海关的放行程序一无所知。”

“警官,能跟你说句话吗?”马什朝吉普车打了个手势,两人走了过去。米歇尔看见马什在同索恩轻声耳语,然后又朝凑在叉车边的四个华人瞥了一眼,他们都很年轻,也许十八九岁,或二十出头。

两位警官碰完头,马什从索恩手里接过撬棒,砰地朝装茶叶的板条箱侧面砸过去,打断了木板。他挑开木板,里面露出包扎用的稻草。他将撬棒捅进去,将之拉出来。

“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们在这里面藏了东西。”马什对一个华人说道,撬棒的尖头戳穿了一个大帆布包,白色的晶状粉末从破口缓缓流出。马什刚在汉普郡警察缉毒队干了两年,还保留着随身携带检毒包的习惯。他从包裹拿出一个塑料药瓶,用手指挑起一点白色粉末放在瓶内,然后拧上瓶盖,使劲摇晃,白色粉末与瓶内的试剂很快溶合在一起,只见透明的液体很快改变了颜色。

马什转身对那几个华人说:“这肯定是海洛因,我不得不宣布,你们被——”

话音未落,一梭子机枪子弹横扫过来,猝不及防的米歇尔与索恩一下被撂倒在地。所幸的是马什与他的队员是有备而来的。

马什扑倒在地,几个翻滚就到了板条箱后,躲过了枪林弹雨,其他三位警官也飞身卧地,手中的MPS型步枪一起开火还击。尽管这枪是单发的,但他们枪法不错,一个华人被击倒。

马什用的是史密斯-韦森15发自动上弹手枪,他不时从板条箱后探出头来,开上一两枪,但对方的子弹打得板条箱木屑横飞,把他逼回去。

那几个华人确实不好对付,他们枪技娴熟。他们的枪看上去与马克10系枪相似,但马什知道实际上是康布利枪,这种9毫米机枪是马克的仿制品,尽管造得不那么地道,但犯罪团伙都喜欢它,因为可以按部件出售装配,很容易掩藏。

一分钟后战事已近尾声,三个华人被打死,马什小组毫发无损。那个孤单的华人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困兽犹斗。他用广东话叫喊着,朝马什直冲过来,手中的机枪疯狂地扫射。马什一见这架式,也豁出去了,他站起身,双手稳住手枪,对准朝他奔来的华人扣动了扳机,那人一个趔趄,应声倒下。

马什吁了一口气,急忙朝索恩与米歇尔躺着的地方跑去,那个被称为“大夫”的武警正守候在两位警官身边,他朝马什转过身,摇了摇头。

马什双眉深锁,厉声命令手下:“帮大夫料理两位警官后事,同侦察长联系,告诉他情报属实,要不是这两位勇敢的警官与这帮歹徒周旋,他们早就溜之大吉了。”

1997年6月18日晚上8点,香港。

在香港众多观光胜地中,优雅的海上画舫不仅是观光者大快朵颐的地方,也是港岛南岸的仔深湾最引人入胜的名胜之一。这些海上画舫与走道连成一体,每到夜晚,华灯璀粲,金碧辉煌。6月18日这一天,画舫中有一家“翡翠宫”被一家航运公司包了下来举办特别活动,全天对外停业。

这家历史悠久的航运贸易公司叫做欧亚公司,由英国的一个家族于19世纪创办。公司董事长为公司服务了三十余年后即将退休,公司特意为他在翡翠宫举办告别宴会。此时,画舫内由清一色中国演奏家组成的爵士乐队正原汁原味地演奏格伦·米勒与本尼·古德曼风靡一时的金曲,舞池里满是衣冠楚楚的英国男女在翩翩起舞。

48岁的总经理盖伊·萨克雷这辈子都住在香港。他的高祖父于1850年创办了欧亚公司,那时香港刚刚割让给英国不久。但他的家族多年来一直不愿让公司股票上市。他最近发现自己独自拥有公司59%的股份,其余的股份则由董事会的其他成员持有,其中也包括行将退休的董事长约翰·泰斯蒙德。今晚,董事会的全体成员均偕夫人在首席就座。

不过,盖伊·萨克雷出席公司的这类聚会多少感到别扭。过去一个月的情况糟透了,随着7月1日期限的临近,他也愈发变得心神不定,如坐针毡。欧亚公司的前途堪忧,而且越来越糟,简直要把他压趴下。这情形现在还不为人知,但他知道自己很快将不得不将之抖搂出来,但今晚还不是时候。

萨克雷环视舞池,人们不时向他投来友善的目光,他一一点头还礼。他瞥了一眼腕中的手表,该是他讲话的时候了,他一口饮尽掺有补药的杜松子酒,走上讲坛。

再说厨房里,中国厨师吴章正独自嘟囔不休。他今年61岁,喜爱掌厨,自认为是香港的一流厨子。事实确乎如此,正是吴章集粤、川、京菜系之长,烧出风味独具的佳肴,才使翡翠宫美名远播。

服务生递给吴章一份刚点的菜单,他瞧了一眼,耸耸肩,朝大冷藏室走去,想取一些早就包好的汤圆。让他恼火的是里面居然没有汤圆。难道已经用完了?吴章不由得心里责备助手林鲍比,一定是他下午忘了再包一些了。

“鲍比!”他喊道,这孩子也许是在储藏室里。“鲍比!”他又喊了一声,接着砰地关上冰室,走出厨房。

储藏室紧挨着厨房,隔音特好,一点儿也听不见前面餐厅传来的喧闹声。吴章心想,如果鲍比要在这里歇会儿,他不会责怪他的。他走进这间堆满瓶瓶罐罐的房间,里面漆黑一片,这倒有些怪了。他敢肯定鲍比在这里,他打开灯,除了箱盒瓶罐,什么也没有。“鲍比,你到底在哪里?”吴章用广东话问道。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鲍比的网球鞋。

林鲍比一动不动地躺在两撂纸箱中间,吴章弯下腰细细察看:“鲍比——”

吴章永远不会知道他是被什么东西击倒的。他只感到脖子后遭受闪电般的一击,立即不省人事。

劈断吴章脖子的是一只长满老茧的手。它的主人长相非同一般,即便是在人口稠密的香港也属罕见。他是华人,却长着一头白发,皮肤苍白,几乎带些粉红,戴着一副墨镜,墨镜后面的一双眼睛是晶蓝色的。他看上去约摸30岁,身材魁梧,像个举重运动员。

这个洋白人面对地上的两具尸体嘀咕了一句,然后将尸体挪到屋里唯一的舷窗下。他打开舷窗,探出身子,但见水面上有一叶小舟,小舟上有两个人影。不一会,那小舟靠在画舫边上,轻轻地晃悠着。洋白人松开肩上的一盘绳索,将一端抛出窗外,然后他用脚顶住窗下的船壁,稳住身体,紧紧抓住绳索,小舟上的一位接住抛出舷窗的绳索,沿着绳子迅速朝窗口攀登。那强壮的洋白人足以支撑绳索与悬在上面的人的重量。

那个身影很快攀到窗口,钻进来落在地板上。来人也是一头白发,浅色皮肤,戴着墨镜,也是30岁左右。第一个洋白人将绳索牢牢系在了柱子上,第二个洋白人则打开驮着的背包,拿出一些仪器,着手干活。

就在这时,餐厅里的盖伊示意乐队停止演奏,开始讲话。

“各位朋友,很遗憾,我总是不能及时嘉奖。借此良机,我为自己的疏忽谨表歉意!任何一位为我和欧亚公司工作的人都应该得到表彰。我想让各位知道,我为你们感到骄傲!正因为你们,欧亚公司才能在远东的航运贸易业中名列前茅。当然这需要有人具备高超的管理才能和领导能力,坚韧不拔地引导欧亚公司这艘巨轮经历急流险滩。30年来,这个人一直是我们的良师益友,激励我们奋勇向前。”盖伊将目光投向约翰·泰斯蒙德,继续说道:“约翰,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父执,甚至是再生父亲。”

泰斯蒙德满面笑容,不好意思地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他比萨克雷年长18岁左右,与萨克雷不一样,他生在英国,长在英国,直到50年代初才移居香港。

萨克雷继续往下说:“如果有人应该被授予最佳服务奖的话,此人就是约翰·泰斯蒙德。我和大家一样会想念他!6月底他就要离开我们了。约翰,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害怕7月1日共产党来了夺走你的健康?”

全场大笑,报以热烈掌声。

萨克雷接着说:“长话短说,请允许我将这枚奖章献给你,上面写的是‘授予约翰·泰斯蒙德,为表彰他30年来对欧亚公司作出的杰出贡献’。”

泰斯蒙德离开座位,朝讲台走去,掌声更热烈了。两人热烈握手,然后泰斯蒙德转向大家,对着麦克风说起来。

“谢谢各位,这是美妙的30年。承蒙欧亚公司厚待,承蒙香港厚待。虽然我不知道7月1日后香港的前景如何,但我可以肯定……”泰斯蒙德犹豫片刻,好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词,“生意照做不误。”

在场的人都知道从7月1日起,英国将不再拥有香港政权。7月1日零时,整个殖民地都要移交给中华人民共和国。尽管中央政府保证香港将保持资本主义制度和生活方式至少50年不变,但没人能确信这一点。

“我祝大家万事如意!”泰斯蒙德接着说,“再次感谢各位,感谢我的好朋友盖伊·萨克雷,他才是欧亚公司的真正掌舵人,特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

两人在一片掌声中再次握手。盖伊示意乐队继续演奏,餐厅里回响着格伦·比勒的欢快旋律《费城六万五》。

盖伊陪泰斯蒙德回到餐桌边。“约翰,真对不起,我得先回中环。我想明天能在办公室见面吧?”

“这么快就走?什么事情这么急?”

“有些要紧公务急待处理。嗯……你好好享受一番,我会同你细聊的。”

“盖伊,等等,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这你知道。”

“现在不行,约翰,我们明天到办公室再谈,行吗?”

盖伊说罢就走开了,约翰关切地目送他的朋友离开餐厅。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董事会其他成员得悉他前两天刚得知的秘密,肯定要炸翻天。他弄不懂盖伊·萨克雷为什么若无其事。

盖伊·萨克雷步出餐厅,登上甲板,钻进一艘小型交通艇,交通艇飞快地将他带到岸边,他的私人轿车正等在那里。转瞬间,轿车驶入五光十色、高楼林立的港岛北区。

就在这时,那两个洋白人也完成了他们的工作。第一个洋白人从储藏室的舷窗里钻了出来,顺着绳索下滑,落在等候的那条小船上,他的兄弟也如法炮制。须臾,小船朝200米开外停泊着的游艇划去。小船上的第三个人,也就是划船的那位,同样长着一头白发,粉色皮肤,戴着墨镜。这洋白人三胞胎,以怪异与凶险闻名远东。

不多不少,15分钟后,随着一声爆炸,翡翠宫一片火光,剧烈的爆炸声响彻整个餐厅,舞池陷了下去。对已坠入死亡深渊的人们来说,此时此刻还不如即刻毙命更好些,那些身上还没烧着的人们豕突狼奔,但最终都落水溺死。仅仅20分钟,整个建筑轰然倒塌,无人生还,包括约翰·泰斯蒙德以及欧亚公司董事会全体成员。

1997年6月21日上午11点55分,西澳大利亚。

大约是詹姆斯·邦德在由牙买加金斯顿飞往伦敦的夜班飞机上进入梦乡的同时,太阳正洒在澳大利亚内陆。当地的一个土著男孩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伙白人心里还发毛,他常在这一带沙漠采集一种叫做可拉甬的食用植物。那伙人开着四轮驱动车来到这片荒原,男孩子实际上分不清四轮驱动车与一般汽车的区别。

男孩子的家就在一公里之外的栖息地,从他记事起就一直住在那里。他知道再往南,走上一天,就是白人住的城镇。往东走就靠近神秘的乌鲁拉,那是沙漠里由整块岩石组成的大山包,白人称之为“艾尔斯石”,白人在那里侵占了更多土著人的土地。

那天一早,那帮白人分坐两辆汽车来了,他们待了有一个小时,挖地三尺,埋入了什么东西,然后就走开,朝南面日人居住区的方向驶去。他们走后三个小时,男孩子想到这里来看看。

白人挖了个两米见方的坑,翻起的新土在阳光下已经发硬。男孩子很好奇,他想知道白人在这里埋下什么玩意儿,但他也很害怕。他知道如果被白人发现,他就会有大麻烦。不过眼下周遭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他本该去抓一只蜥蜴作晚餐,但他太想弄清楚那里面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如果男孩子戴着表的话,正好是中午12点整,一个火球在他面前炸开了。

发生在西澳大利亚累奥诺腊北面300公里处的核爆炸使全世界莫名震惊。后来测定,这个核装置的威力大约是那颗摧毁广岛的原子弹的四分之三,相当于300吨梯恩梯炸药,爆炸覆盖了大约五平方公里面积,这当然是毁灭性的,但从今天的标准看,还是比较原始的。然而不管怎样,如果爆炸区域有一座城市的话,它已荡然无存。

几个小时后,联合国举行了紧急会议,但除了超级大国之间的争吵之外,一无所获。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澳大利亚的官员们也茫然无知。现场调查除了知道那是一颗“土制”原子弹外,没有任何结果。大家都庆幸爆炸发生在内陆沙漠地区,估计没有任何伤亡。

但真正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核爆炸发生在澳大利亚。它十有八九是一次核试验,表明澳大利亚有一伙人——不管他们是外国势力还是国内的恐怖分子——已经拥有了初级核武器。

澳大利亚、美国、俄罗斯和英国联手调查这次核爆炸,寻找答案。他们也期望有人出来承担责任或进行讹诈,但什么也没有发生。当詹姆斯·邦德在伦敦时间当天一早抵达伦敦时,那次核爆炸依然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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