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再世魔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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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们便明白了这的确是官方行动。停机区前停放着一辆豪华的美洲虎轿车,他们的行李已被装进轿车的行李箱中,两名护卫人员客客气气地开门请他们上车。那两名护卫人员心情似乎都很好,而邦德和弗莉克两人就完全不是这样。

“高兴点儿,别那么满脸乌云的样子。”一个押解他们的差人爬进后排座与他们坐到一起,另一名解差则坐到司机旁边的前排乘客座上。司机彬彬有礼,笑容可掬地同他们打招呼:“早安,先生,夫人。”

邦德满脸乌云,没有向任何人看一眼。“但愿这是好事。”他气鼓鼓地对同他们坐在一起的那个安全人员说道。

“不知道是好是坏,或是不好不坏。我只是奉命行事。”

坐在前排的那一位轻声一笑,“这就是我们如今所干的工作,生活中的趣味大半都已不复存在了。”

“见鬼,哪有这种事。”邦德心中明白自己应该保持沉默,他也明白真正的问题是自已被擒,心中窝火,气的倒不是擒住他的人,而是他自己。“因为苏联似乎已成为过时的事物,我们大家便喜欢自欺欺人地认为一切工作都结束了。”他怒声说道。“人们不愿意承认我们依然在干这种工作。”

“唔,邦德上校,你会明白一切的,是吗?”

车行不久即已回到伦敦,比尔-坦纳站在内政部他们经常开会的那间阅览室门口。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他的心情似乎也很愉快。

“我们准备去度假的,比尔。”弗莉克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

“我们都知道了。”坦纳一边让他们进屋,一边告诉安全人员自便。“可能得等很长时间。”他对他们说这话时显得极其高兴,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喜讯似的。

委员会全体成员都坐在那儿,当然,还是除M之外。他们一个个也都显出轻松愉快的样子。他们很客气,将邦德和弗莉克引到他们的座位上坐下,请他们先喝咖啡,又问他们还要不要别的什么。最后,哈维勋爵宣布开会。

“我猜M的参谋长已经替我们道过歉了吧。”他微微一笑。魅力的作用可真大,邦德心里想。“事实上,在同美国兄弟协商后,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但我想让坦纳向你们介绍情况。”

比尔-坦纳开口先说出了一个大出邦德意料之外的情况,使邦德忍不住咒骂自己竟然会如此粗心大意。“我要告诉你,照料M的弗罗比歇尔护士也是我们中的一员。”他笑了起来,很像主席的那种富有魅力的微笑。“昨天你和局长见面后,她打来了电话。于是,勋爵大人就去同他聊了一会儿。他可是很护着你,詹姆斯,还有弗莉克。几乎是什么都不向我们透露。不过,我们在他的卧室里安了窃听器,所以我们早知道你要干什么。”他拿起一撂备忘录时又一次露出了那种微笑。“但这并不是今天让你到这儿来的真正原因。主席已说过,我们昨天同美国人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结果证明是我们原先估计错了。实际上,他们很乐意让你去他们的地盘上执行任务。如果有必要,他们还愿意提供一些支援。”

“难道你们就不能将消息告诉我们,却非要将我们抓回来?”

“啊。”答话的是哈维勋爵。“但愿我们能够那样,邦德上校。遗憾的是,你违反了我们的规定,而且我们还有很多情况要告诉你。美国人其实同我们一样想逮住麦克斯-塔恩,这是他们和我们共同的事业。实际上,他们对于在波多黎各逮住他这种可能性感到非常高兴。他们其实并没有将塔恩认作罪犯——这是他们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我们告诉他们的消息使他们喜出望外。我们告诉他们一些情况,基本上将一切都告诉他们了——当然关于纳粹的事情除外——于是他们立刻认出他来了。”

“怎么认出来的呢?”

“我们提供的有关塔恩的情况吻合了他们正在追踪的某个罪犯的特征。他们所定的代号名称非常合适,因此我们也就决定和他们共用那个代号。”

“他们的代号名称是?”

“再世魔星。这就是用来称呼他们正在追踪的那个幽灵的代号。再世魔星,好吗?”

“很新奇。”他们的语气之中含有一些讽刺的味道。

“知道你会喜欢的。”哈维扬了一下眉头,表示他完全与邦德有同感。

坦纳接着向他们介绍了详细情况。联合国一直在调查他们称作“国际军火市场”的阴暗交易,联合国裁军委员会在美英两国范围内的调查业已取得一些进展。

“到目前为止,美国更为关注的还是那些源源不断输往美国城市的街头巷尾的枪支问题,这是国内事务问题,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坦纳又看了一下备忘录。“现在他们开始意识到经过美洲做成的武器交易已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规模。我们还向他们提供了足够的证据表明麦克斯-塔恩至少参与了这些交易的三分之二以上,他把美国和他的波多黎各根据地变成了一种便民服务式的军火店,全天24小时出售轻兵器——手枪、狙击步枪、半自动武器、炸药和子弹。”

这些武器正被源源不断地输送给许许多多的组织和国家。我们也谈过这个问题和塔恩的关系,当我们披露出我们所掌握的有关塔恩的一些情况时,美国人大吃一惊,并马上警觉起来。我们已经探知塔恩的客户包括哥伦比亚毒枭、爱尔兰军火走私商、日本犯罪团伙头目以及——并不使人感觉意外的——克罗地亚武器禁运的破坏分子。美国方面也提供了一些证据表明塔恩与中东的一些禁运国家有生意往来。

“塔恩一直加班加点地工作,真是勤奋异常。上个月美国联邦政府批准了50万军火出口到阿根廷,可那笔军火根本没到阿根廷,却经塔恩集团巧做手脚,转卖到了哥伦比亚和欧洲购买者手中。”

坦纳接着介绍说,麦克斯-塔恩的手下比别的非法军火走私商更胆大妄为。他们甚至采用高技术犯罪手段渗入了华盛顿政府控制的电脑中,干扰了成百上千笔交易,其结果使武器和军用物资改变了运送方向。

“过去几年中,美国国防部贸易管理办公室人手严重不足。”坦纳继续说道,“最近他们不仅查出了那批送到阿根廷的轻武器的问题,还查出大批炮弹、战斗机、炮弹引信、导弹等作战物资本来是经国务院批准出口给约旦的,但结果却运到了伊拉克。这种交易已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规模。我们已掌握了大量的情报。”

“这是否意味着你们将真的要批准我们的行动了?”邦德所关心的就只是这一点:继续行动。

“不错,但还不止于此。”主席从会议桌的另一端发话说。“昨天,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美国当局竟会热情支持这个行动计划。所以,形势已经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尽管我不能因你企图违背我们的命令而给予你表扬,但我现在已有权更改我们的命令了。抓住麦克斯-塔恩对我们来说是一项伟大胜利。”

“这么说,我们可以带着你们的祝福去执行这个行动计划了?”

“别这么急,邦德。不错,你将获准去波多黎各——另外可能还有一两个你不会见到的人也将获准前往——不过,我要提醒你,直到今天早晨,美国情报机构还没有在加勒比海的任何地方发现塔恩的踪影。他实际上仍在德国——塔恩庄园和瓦瑟堡。”

“我并没有指望在我们抵达圣胡安时他已经在那里。”邦德提高嗓门,几乎是大吼大叫了。“我对你们说过他过不了多久一定会去那儿。”

“哦,是的。对此我们毫不怀疑,除非是有人给他报信,让他别去。我们甚至为你查到一个地址。他在岛上拥有一座相当规模的别墅,在庞塞镇附近,靠近海边。”

“他在圣胡安的基本设施都限制在一座小公寓楼房和码头区的仓库的范围内。他的那些仓库里肯定储备着用来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足够的军用装备,而它们却只能由他的集装箱货船专用。但为了供他消闲娱乐,据我们的美国朋友说,在位于庞塞镇附近他的别墅宅院里,他拥有一切豪华奢侈的生活设施——网球场、游泳池和仆役佣人。塔恩在闲暇的时间里可是很会尽情地享受。”

“有了从死亡交易中赚来的那么多钱,他当然可以生活得潇洒一点。”

“不错。”哈维抬头咄咄逼人地看了邦德一眼。“不错,我听说过你喜爱奢华的生活,过不惯俭省的日子。”

他没有理会这话。“既然情况已经这样了,我们现在还等什么?”

一阵短暂的静场之后,主席向安全局局长点了点头。“邦德上校,我听说你好像很有办法对付我们自己的渗透间谍,那位前任小部长。”

“我昨天同他谈过几句话。”

“不错,谈得卓有成效。不过,你对他所作的一些许诺却未经授权,完全属自行其是的行为。”

“但它们都是以生活的现实为出发点的。夫人,你同我一样清楚,在座各位中没有任何人愿意看到那个内奸出庭受审,弄得报社和电视台新闻记者一个个都跟在他后面问长问短的。将前任部长送上法庭,你们当中有些人便会遭人嘲笑。若是在几十年前,他可能会染上麻疹——我想我们当时使用的就的这个词。我们可以搞一个自杀事件,某个大人物便会张扬出一些证据说他的工作过份劳累紧张了。如今,我们不再那样干了,因此,我们得同他来一场交易。毕竟只有极少数人了解发生的事情。”

“邦德上校,至少我是不愿谈论什么交易的。我们确实必须尊重法律,任何人都不能践踏法律。”

“也不能被法律践踏。”

“随便你怎么说吧。好了,上校,我们倒有笔交易要同你做。我们觉得,不论其最终结果如何,对我们过去的上司的一生会产生何种影响,他似乎的确是相信你。塔恩阵营内部没有人知道我们已经将他打倒,所以,我们希望你能想办法让他从前的老板传递一些情报。”

“什么样的信息,夫人?”

“啊,很简单。就说我们仍继续在英国和德国搜捕他,再加上你那个富的想象力想出来的说法。我相信你会找到合适的说词对他讲的。顺便说一句,他此时正被关在我们所剩无几的一处安全公寓里,距此不到一刻钟的车程。”

“你说有笔交易要同我做的。”

“当然。你想办法迫他就范,用恰当的话语将信息传递过去,我们就让你和冯-格鲁塞小姐明天一早启程前往波多黎各。”

“成交。”他望了弗莉克一眼,弗莉克朝他点了点头。“我想冯-格鲁塞小姐可以在场?”

“我们都会在场,邦德上校。你不会瞧见我们,但我们会在场的。”她递给他一个会意的眼色。“哦,顺便补一句,他们关系很亲密,彼此只称名不称姓的。我们的前任部长名叫克里斯托弗。”

他知道那间安全公寓就在玛丽勒布恩大街和新卡文迪什街交汇处的一栋旅馆式公寓大楼的4楼上。他们将部长安顿得舒舒服服的。

“想要的一切应有尽有哩,克里斯托弗。”邦德和他打招呼道,“冷热安全自来水,还有外卖餐馆和精美的中国菜和印度菜呢!”

“我吃不惯中国菜,但这咖喱菜味道倒不错。”他的气色看起来比上次在内政部审讯过程中见面时要好得多。“你是来给我下赦免通知的吗?”

邦德摇了摇头,弗莉克说了声抱歉,他们目前还做不到那一点。

“我对他们讲过我愿意在不公开出庭的条件下提供塔恩的罪证。我们也应该像美国一样有一套完善的证人保护制度。”

“克里斯托弗,我们不能够想什么就有什么呀。”他转身同担任看守的两名安全局特工人员打招呼,问他们能否走开一会儿,让他和部长单独谈几句。“谈谈知心话,你们懂得这种事情的。”

那两人早已奉了指示,假意犹豫了一阵子便走开了。

“哎,情况究竟如何?”毫不奇怪,这家伙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前途。

“目前还没有做任何决定。我们已经同很多人商讨过,正如我昨天对你讲过的,我从来不认为你会上法庭受审。不过,倒有可能你的余生将在某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度过,常年由两个看守陪伴着,但他们却是每隔三个月换一次班。如果你想完全自由,你就得合作。”

“我已经对他们说过我会……!”

“是呀,是呀,克里斯托弗,我们知道你已经有过许诺。请相信,我们心中有数。就那一点而言,人人都会表示感谢的。然而,感谢的程度和性质各种各样,其表现形式也千变万化。现在有一件事情你若为我们做了,那将使你的地位上升几级。”

“要我做什么都行。”

邦德心想,克里斯托弗真是个容易上当受骗的人。

“请告诉我,瓦瑟堡的那个电话号码是你同麦克斯-塔恩和他那些狐群狗党保持联系的唯一途径吗?”

“和你一样,邦德,我们也用各种各样的情报交接手段和临时性的电话密码。”

“没有其它直接的联系途径吗?”

“就只是被你破坏了的那个电话。塔恩那边一直是十分安全保险的,也就是到那一次才出了问题。我怀疑那是一种电子装置,因为有时候我打电话能正常通话,有时候却听到一通废话。莫里斯-古德温,我们关系很不一般,甚至到了彼此只称名不称姓的程度。我想同他们中的某个人正式见面时就可以使用那个电话。”

“这么说来,你想与某个给你送钱的中间人见面时就使用它,对吗?”

“嗯,有时候用。”

“通常都用。”

“并不是每次都用。”

“你能用那条线替我们打个电话吗?”

“我说过做什么都行。”

“你得按拟定的讲话稿说话。”

“我并不十分愚蠢,这个我懂。”

“我们说干就干,克里斯托弗,请注意,只要你稍有偏离讲话稿的意思,我便会用一颗子弹射穿你的脑袋。我们能够那样做的,你知道。”

“我相信你。讲话稿上写的什么?”

“咱们一起来拟定。”

克里斯托弗至少等了15秒钟才开口问是否可以开始了。

他们拟定的讲话稿的内容旨在使塔恩的自大心理进一步膨胀。一个小时后,克里斯托弗开始拨电话。他们采取了十分严格的防范措施,接了一个扬声器在电话机上,与耳机相连,好让邦德听清一切声音。弗莉克在一旁以训练耐心来消磨时间,她的未婚夫发现她在玩一副扑克牌,其手法之纯熟不亚于一个赌场老手。

“对的。”对方刚一答话,他马上听出这是塔恩的总管莫里斯-古德温的声音。

“莫里斯,我是克里斯托弗。”这位前任部长照着便条纸上用他自己的工整清晰的字迹写好的讲话稿念道。

“有什么事情,克里斯托弗?眼下这段时间里可别指望拿钱,我们忙不过来。”

“很抱歉在这时候打扰你,但我觉得应该向你们报告最新消息,因为它颇为重要。”

“请讲。”

“你们在伦敦甩开跟踪后他们大为恼火。现在麦克斯爵士因谋杀罪而被下令追捕,不过他们并未向新闻界透露任何消息。新闻界还认为塔恩夫人已在那次车祸中丧生,因而当局方面对此守口如瓶。实际上,追捕麦克斯爵士的行动不仅在这儿,在德国也同时进行着。特工人员邦德也失踪了。”

古德温嘿嘿一笑,“他已呜呼哀哉了,惨得很。关于塔恩夫人的事确实令人遗憾,但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可怜的特丽茜简直是发了疯,竟然威胁起老板来,而且是一本正经的,并非开玩笑。不管怎么说吧,知道她再也不会成为奇闻轶事栏的笑料了,这也未尝不是好事。还有别的情况吗?”

“有,邦德这家伙没死。他骗过了你们,昨天又回到伦敦来了。”

古德温破口大骂。“那么,他的情况又怎样?有什么新闻?”

“他被开除了——他和他的女友。唔,他们被停职了。我认为他想私自行动,追踪你们。别人还要我将他们监视起来——真有趣。我已完全控制了局面。”

“还有呢?”

“还有,你猜怎么着?他们两人在伦敦到处乱跑,弄钱买飞机票。”

“想飞到什么地方?”

“我想是径直飞向麦克斯爵士的怀抱。他们明天出发,从盖特威克到佐治亚的亚特兰大,然后再到圣胡安。如果你们想再对他们来一次打击的话,我可以调开监视他们的警察和安全人员,将他们放出去。”

“真是不谋而合。”古德温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冬天来了,春天就不会太远。谢谢你,克里斯托弗,也许你将得到一笔额外的奖金。将他们放出来。”

“得人之钱,忠人之事,莫里斯。”对方电话已挂断,克里斯托弗慢慢放下话筒。“干得怎么样?”

“本年度最佳演员。你将得到奥斯卡金像奖和我们衷心的感谢。”邦德居然对这个讨厌的家伙笑了一笑。

第二天上午,他们通过盖特威克机场护照检查处时再没有遇到什么阻碍,飞往亚特兰大的班机准点离开了机场。

弗莉克凝视着窗外,显得心事重重。

“你没事吧,弗莉?”他问道。

“当然,亲爱的,当然没事。我感觉有人刚从我坟上走过,因而有些伤感,不知以后是否有机会欣赏这景色。”

“当然会有的。”他转过脸去,不敢看她了。因为说实在话,想到自己随时有可能死亡,他心里也一样感到恐惧,不过他很少去想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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