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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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楼上的14号房间过夜,但没有怎么睡着。餐厅早上6时开门,他溜下去喝了一杯咖啡,然后又悄悄地回到了房间。8点30分他准时敲1号房间的门。她立即开门,他进去后立即关门。

她给他倒了一杯咖啡,坐在茶几旁边,茶几上的电话四周都是从拍纸簿上撕下来的字条。

“你睡得好吗?”她问道,纯粹是一句客套话。

“不好。”他把一份《纽约时报》丢到床上,他已经把它瞄过一眼,今天又是空空如也。

达比拿起电话,揿了乔治城大学法学院的电话号码。她一面听着一面看着他,接着说:“请接工作介绍办公室。”接着停顿了好一会。“喂,我叫桑德拉-杰尼根,我是本市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现在我们的电脑出了点问题。我们正在重新整理薪金记录,会计让我向你了解一下去年夏天在我们这里作书记员的学生名单。我记得总共有四个学生。”她停顿一下。“杰尼根-桑德拉。杰尼根,”她又说了一遍名字。“我明白了。要多长时间?”又停顿了一下。“你的名字,琼。谢谢你,琼。”达比用手捂住听筒,深深地吸了口气。格雷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嘴边含笑,不胜敬佩。

“对的,琼。一共是七人。我们的记录是一笔糊涂账。你有他们的地址和社会保险号码吗?为了纳税的关系,我们需要知道。当然,要多久?好的,我们有一个勤杂工正好在你们附近。他的名字叫斯诺登,半小时内他就到你们那里。谢谢你。琼。”达比把电话挂断,闭上双眼。

“桑德拉-杰尼根?”他说道。

“我说谎话不老练,”她说道。

“你棒极了。看来,我就是勤杂工了。”

“你可以冒充勤杂工。”她心里想,你有点儿机智聪明。

她喝了一大口冷咖啡,“今天有许多事情要办。”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我去取名单,然后在图书馆里碰头,对吗?”

“对的,工作介绍办公室在法学院的五楼。我在336室,那里三楼上的一间小会议室。你先叫辆出租车去。15分钟后我在那里和你碰头。”

“是,小姐。”格兰瑟姆走到门外。五分钟后,达比拎着帆布包也离开了。

乘出租车的路程不远,因早上交通拥挤,车开得很慢。过这种流亡生活已经够糟糕的了,同时既要逃命又要充当侦探就更不好受了。她坐进出租车只不过五分钟,便又想到可能有人跟踪。这样也好,冒充一名调查记者度过辛苦的一天,也许可以把胖墩和他的那一伙人忘掉。她再把今天和明天的工作做完,到星期三傍晚她就可以在一处海滩上了。

他们准备从乔治城的法学院着手。如果得不到任何结果,他们将到乔治-华盛顿大学的法学院去试试。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再到美利坚大学试试看。砍过了这三斧头,她就远走高飞了。

出租车在麦克多诺大楼前停了下来。她身穿绒布衬衫,手拎帆布包,同上课前转来转去的法学院学生没有两样。她顺着楼梯走到了三楼,进到会议室后把门关上。这间会议室偶然用来上课。她把笔记本在桌子上打开来,就像一个法科学生在准备上课。

不到几分钟的工夫,格雷轻轻走进门来。“琼是个可爱的姑娘,”他说道,把名单放在桌上。“姓名、地址和社会保险号码。你说精彩不精彩。”

达比看著名单,从包里取出一本电话号码簿。在里边找出了五个人的名字,她看了一下手表说:“现在是9点05分。我敢打赌,这几个人中现在正在上课的不会超过一半。有些人上课要晚些。我打电话给这五个人,看有谁在家。你把这两个没有电话号码的人的名字拿去,到注册室去弄到他们的课程表。”

格雷看了看手表:“15分钟后咱们回到这里来碰面。”他先离开,达比随后再走。她去使用一楼教室外面的付费电话,拨通了詹姆斯-梅洛的号码。

一个男人声音回答:“喂?”

“是丹尼斯-梅洛吗?”她问道。

“不。我是詹姆斯-梅洛。”

“对不起,”她把电话挂上了。他住的地方离这里只有十分钟的路。他9点钟没有课,如果他10点钟有课,那么他在家里还要待40分钟。

她又给另外四个人打了电话。其中两人接了电话,另外两个电话没有人接。

格雷在三楼的注册室等得不耐烦了,一个兼职打工的学生要去找注册主任,他在后面的什么地方。学生告诉格雷,她不清楚是否可以把课程表给外人,格雷说他肯定知道,只要人们肯给就可以给。

注册主任带着怀疑的神态转过墙角出来。“需要帮忙吗?”

“是的,我是《华盛顿邮报》的格雷-格兰瑟姆,我想找你们的两个学生,劳拉-卡斯和迈克尔-艾克斯。”

“有什么问题吗?”她不安地问道。

“没有。只是问几个问题,他们今天上午有课吗?”他脸带微笑,一种温厚而依赖的微笑,通常他对比较年长的女教师都露出这样的微笑。这一招极少失败。

“你有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吗?”

“当然有。”他打开了他的皮夹,缓慢地向她晃了一下,很有点警察的神气。

“我得问一声教务长,不过……”

“好的,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他现在不在。不在本市。”

“我只需要他们的课程表,好去找到他们,我并不是要问他们的家庭地址、分数或成绩单。不是什么保密的或个人隐私的东西。”

她朝那个兼职办事员的学生看了一眼,这个学生耸了耸肩膀,好像是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说了一声“请稍等,”倒转到墙背后去了。

达比一直在小房间里等,格雷把一张计算机打印出来的纸放到了桌子上。“根据这两张课程表,艾克斯和卡斯现在正在上课,”他说道。

达比看着课程表说:“艾克斯在上刑事诉讼程序课,卡斯在上行政法,他们的课都是9点到10点,我想法去找到他们。”她把自己的笔记给格雷看,“梅洛-莱因哈特和威尔逊都在家,但是拉特利夫和林奈没找到。”

“梅洛住得离这里最近,几分钟我就可以到那里。”

“租个车吧?”达比问道。

“我打电话给赫兹租车公司,15分钟之内他们就会把车子送到《华盛顿邮报》的停车场。”

这是一幢由仓库改建而成的公寓,供学生和其他省吃俭用的人租住。梅洛的房间在公寓三楼。他一听到敲门声,很快就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我找詹姆斯-梅洛,”格雷说话的口气像个老朋友。

“我就是。”

“我是《华盛顿邮报》的,叫格雷-格兰瑟姆,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很快。”

他把防盗门链松掉,把门打开。格雷走进了这套两室公寓住房。一辆自行车放在房间正中,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什么事?”梅洛问道,他被弄得莫名其妙,显出急于要回答问题的样子。

“据我所知,去年夏天你在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当过书记员。”

“对的,一共三个月。”

格雷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着。“你在哪个部门?”

“在国际部。做的大部分是些普普通通的工作。没有什么好炫耀的。大量的研究工作,起草各种合同的初稿。”

“谁是你的上司?”

“不是单独一个人。有三个合伙律师叫我忙得要死。他们上面有一个合伙人,是斯坦利-库普曼。”

格雷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加西亚在人行道上的照片。“你能认出这张面孔吗?”

梅洛拿着照片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说:“我认不出。他是谁?”

“他是个律师,我想他是怀特和布莱泽维契事务所的律师。”

“这个事务所很大。我只不过待在一个部门的角落里。你要知道,这个事务所有400多律师。”

“是的,我听说过。你肯定没见到他过吗?”

“肯定没有。他们一共有12层楼面,大部分我都没去过。”

格雷把照片放在口袋里。“你遇到过其他书记员吗?”

“噢,那当然。有几个乔治城大学的人我本来就认识,如劳拉-卡斯和乔安妮-拉特利夫。乔治-华盛顿大学有两个,帕特里克-弗兰克斯和一个叫范兰丁厄姆的;一个叫伊丽莎白-拉森的姑娘是哈佛大学来的;一个从密执安大学来的姑娘艾米-麦格雷戈;还有埃默里大学的莫克,但我想他后来被解雇了。暑假里总是有许多书记员的。”

“你毕业后是不是准备到那里去工作?”

“我不知道,我没有把握是否适合大公司的工作。”

格雷微笑着将笔记本插进裤子后面的口袋里,“请问,你在这个事务所待过,我该怎样才能找到这个人呢?”

梅洛略为思索了一下,然后说:“我以为你可不能上那儿去随便打听。”

“说得对。”

“你只有这么一张照片吗?”

“是的。”

“我认为你这样做是对的。总会有一个书记员认得出他。”

“谢谢。”

“这个人有麻烦了吗?”

“噢,没有。他有可能亲眼看见过一些东西。这件事情也许很渺茫。”格雷打开了门又说,“再次谢谢。”

达比在大厅里电话机的对面布告栏前研究秋季总课程表。她还不能确切地知道,9点钟这节课下课后她该怎么办,不过她在拼命地想办法。一个年轻的女子背着书包,在她近旁停了下来看布告栏。毫无疑问她是个学生。

达比朝她笑笑。“对不起,请问你认识劳拉-卡斯吗?”

“认识。”

“我需要转达一个口信给她。你能不能把她指给我?”

“她是不是在上课?”

“是的,她在207室上希普教授的行政法课。”

她们一面走一面谈,朝希普教授上行政法课的教室走去。四个教室都下课了,背书包的学生用手指了指朝她们走过来的一个高高的胖呼呼的姑娘。达比谢了她,然后跟在劳拉-卡斯的后面,一直跟到人少了,才问她。

“对不起,劳拉,你是劳拉-卡斯吗?”

胖姑娘停了下来,瞪着眼睛说:“是的。”

达比现在得做一件她不欢喜做的事了:说谎。“我叫萨拉-雅各布斯,我正在为《华盛顿邮报》写一篇报道,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她之所以先找劳拉-卡斯,是因为她10点钟没有课。而迈克尔-艾克斯有课。她到11点钟再去找他。

“关于什么事情?”

“只要一分钟就可以了,我们进去好吗?”达比点头示意向一间空教室走去,劳拉慢慢地跟在后面。

“去年夏天你在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做过书记员,对吗?”

“做过,”她说得很慢,满脸疑惑。

“在哪个部门?”

“税收。”

“你喜欢税收,嗯?”她尽力使谈话显得像是闲聊。

“过去喜欢过,现在我恨透税收了。”

达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劳拉-卡斯。

“你认得这个人吗?”

“不认得。”

“我想他是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律师。”

“那里有很多律师。”

“你真不认识吗?”

她把照片还给了达比。“是的。除五楼之外,别的地方我从没去过。”

“非常感谢,”达比说道。

“没问题,”劳拉说道,她已经朝门外走去了。

10点半他们准时又在336房间会面。格雷是在埃伦-莱因哈特出门的时候在车道上堵上她的。她正准备去上课。她曾在这个事务所的诉讼部工作过,主管这个部的是一位名叫丹尼尔-奥马利的合伙人,她去年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迈阿密参加一件集团诉讼的审判。她去了两个月,在华盛顿的办公室待了很短时间。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在四个城市里都有办公室,包括坦帕市在内。她认不出加西亚是谁,她急着要走。

朱迪恩-威尔逊不在她的公寓时,她的室友讲她大约一点钟回来。

他们把梅洛-卡斯和莱因哈特的名字划掉。悄悄商量了他们的计划,然后再分开。格雷去找爱德华-林奈,根据名单上的记载,他曾连续两个暑期在怀特和布莱泽维契事务所做书记员。电话簿上没有他的电话号码,但他住在韦斯利高地,在乔治城大学校本部的北面。

10点45分,达比又在布告栏前徘徊,希望再次出现奇迹。艾克斯是个男生,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去接近他。她希望他在他应该在的地方——201教室上刑事诉讼程序课。她小心地向教室走去,过了一会儿门就开了。50名法科学生一下子涌进了走廊。她永远也成不了记者。她永远做不到走到陌生人跟前发出一连串的问题。她觉得尴尬而不舒服。不过她还是向一个有点腼腆的年轻人走去,他眼神忧郁,戴一副厚眼镜,她问道:“对不起,你认识不认识迈克尔-艾克斯?我想他也在这里上课的。”

这个年轻人笑了。受到别人的注意总是件愉快的事。他指着向大门口走去的一群男学生。“那就是他,那个穿灰色套衫的。”

“谢谢。”她离开了他,他还站在那里。这群学生离开大楼后便走散了,艾克斯和一个朋友走在人行道上。

“艾克斯先生,”她在后面喊他。

他们两个都停下转过身来,含笑等她紧张地走近他们。“你是迈克尔-艾克斯吗?”她问道。

“是我。你是谁?”

“我叫萨拉-雅各布斯,我正在为《华盛顿邮报》写一篇报道。我能单独同你谈谈吗?”

“当然可以。”他的朋友懂得她的意思便走开了。

“你要问什么事情?”艾克斯问道。

“去年夏天你在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做过书记员吗?”

“是的。”艾克斯态度友善,乐于交谈。

“在什么部门?”

“房地产。乏味极了,但毕竟是一个工作。你为什么想知道?”

她把照片递给他,“你认得这个人吗?他在怀特和布莱泽维契事务所工作。”

艾克斯想要帮忙,但他记不起这张面孔。

“这张照片有点可疑,对吗?”他说道。

“我想是的。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是一家非常大的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出席会议时胸前都别上姓名牌。你能相信吗?就是拥有这家事务所的那些人也相互不认识。他们一定有上百名合伙人。”

确实的数目是81个合伙人。“那里有一个人管你吗?”

“有的,一个名叫沃尔特-韦尔奇的合伙人。这是个坏家伙。说老实话,我不喜欢这个事务所。”

“你还记得其他书记员吗?”

“当然记得。那里面挤满了暑假里来干活的书记员。”

“如果我需要这些人的名字的话,我可以再来找你吗?”

“任何时候都可以。这个人有麻烦吗?”

“我想没有,他可能知道些情况。”

“我希望他们都被撵出律师队伍。他们真正是一帮恶棍,那是一个腐败透顶的工作场所。什么事都带政治色彩。”

“谢谢。”达比笑笑转身走开了。他以赞赏的目光看看她的背影,补充说,“随时打电话给我。”

“谢谢。”

达比走到隔壁的图书馆大楼,顺着楼梯上到了五楼,这层楼有一套房间就是《乔治城大学法律学报》办公室。她在图书馆里找到了这份杂志的最新一期,发现乔安妮-拉特利夫是学报的助理编辑。她认为大部分的法学期刊和杂志都大同小异。那些优秀学生常常泡在那里,撰写学术文章和评论。他们对其余的学生有一种优越感,他们抱成一团,欣赏自己的超群的才华,在法学杂志的套房里厮混。这里是他们的第二个家。

她走进房间向第一个人打听乔安妮-拉特利夫在什么地方。他向转弯的地方一指。右手第二个门。推开第二个门,里边是一间拥挤的办公室,四周是一排一排的图书。两个女的在埋头工作。

“我找乔安妮-拉特利夫,”她说道。

“是我,”一个大约40岁年长的妇女说。

“你好。我叫萨拉-雅各布斯,我正在为《华盛顿邮报》写一篇报道。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她慢慢地把笔放在桌子上,朝另一位妇女皱了皱眉头。她们正在干工作,突然被打断,令人十分厌烦。她们都是非同一般的法科学生。

“报道的内容是什么?”拉特利夫问道。

“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她们又皱起了眉头。

“我非常忙,”拉特利夫说道。

达比心里想我也很忙,你们是在给一些毫无意义的文章核查引语,而我是在追查杀害两名最高法院大法官的凶手。

“真对不起,”达比说道。“我保证只耽搁你一分钟。”

她们来到了走廊。“打搅你我十分抱歉,但我时间很紧迫。”

“你是《华盛顿邮报》的记者吗?”这不像提问题,而像质问。出于无奈,她只能再次说谎。她对自己说,在这两天时间里,她可以说谎、欺诈和偷,然后她就到加勒比海海滩去,让格兰瑟姆把这儿的事情全包了。

“是的。去年夏天你在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工作过吗?”

“工作过。有什么事吗?”

达比很快把照片拿了出来。拉特利夫接过去仔细端详着。

“你认得他吗?”

她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是谁?”

“他是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律师。我原来以为你可能认得他。”达比知道,尽可能装出一片心诚的样子。

“不认识。”她把照片还给了达比。

真是受够了。“好吧,谢谢。打搅你,真对不起。”

“没关系,”拉特利夫说着便进门去了。

赫兹汽车出租公司的一辆崭新的庞蒂亚克牌小汽车在街角停了下来,达比钻了进去,汽车随即开走,进入车流。她把乔治城大学法学院也看够了。

“我去闯过了,林奈不在家,”格雷说道。

“我同艾克斯和拉特利夫都谈过,他们都说不认得。七个人中有五个认不出加西亚。”

“我饿了,你想吃中饭吗?”

“好主意。”

“五个书记员在一家律师事务所里工作三个月,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得出一个年轻的合作律师,这可能吗?”

“是的,不但是可能的,而且可能性很大。别忘记,这是一件很拿不准的事。如果把秘书、律师助手、书记员、办事员、复印员、邮件收发员以及各类职员和后勤人员都算进去,400名律师就等于上千人。律师们都喜欢待在自己部门的小天地里。”

“各部门的业务范围都是互相隔绝的吗?”

“是的,一个在三楼做银行业务的律师很可能几个星期同一个十楼的干诉讼工作的熟人不照面。不要忘记,他们都是大忙人。”

“你想过没有,我们可能找错了事务所?”

“可能找错了事务所,也可能找错了法学院。”

“我找的第一个人,梅洛,告诉我乔治-华盛顿大学两个学生的名字,去年夏天他在在那里做过书记员。吃过午饭后我们去找他们。”他把车子慢下来,违章停靠在一排低矮房子的后面。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道。

“市中心,离开芒待弗农广场一个街区。朝那边过去六个街区就是《华盛顿邮报》。拐过弯去就是我们要去的小吃店。”

他们走向小吃店,店里很快挤满了吃中饭的人。她坐在靠窗的一张桌旁等着,他去排队买三明治。

格雷端来一托盘中饭,还有凉茶,他们开始吃起来。

“你每天都是这么干的吗?”她问道。

“我就是靠做这个谋生的。我整天打听消息,下午晚些时候写报道,然后再去挖掘新闻,直到深夜。”

“一星期要写多少篇报道?”

“有时三篇或四篇,有时一篇也没有。采访和选材都是我自己干,没有人管我。这次的情况有点不同。我已经有十天没发表任何报道了。”

“假如你无法把马蒂斯连上去,怎么办?你这篇报道将来怎么个写法呢?”

“这要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这篇报道我们不能只写维尔希克和卡拉汉两个人,那样写就不值了。这是一件大新闻,他们两个不值得大写特写。他们只碰到了表面便完结了。”

“你是要一鸣惊人吗?”

“希望如此。如果我们能证实你的小小案情摘要,我们就可登出一篇精彩报道了。”

“你已经看见大标题了,是不是?”

“看见了。我已经兴奋得不得了。这是一篇空前轰动的新闻。我们把马蒂斯同杀人事件联上之后,就可发表一件特大新闻。事情一旦曝光,一夜之间就会有许多方面同时进行调查。这地方就会万炮齐轰,特别是针对总统和马蒂斯竟然是老朋友这一点。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我们再来针对白宫当局,弄清楚当初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知道一些什么情况。”

“头一个就要找到加西亚。”

“啊,对。我知道他就在这儿。他是本市的一名律师,他知道一些非常重要的情况。”

“我吃完了。”

格雷看了看他的表,“现在是12点15分。我们必须在一点钟到朱迪恩-威尔逊的公寓。你要不要现在就去把钱电汇来?”

“要花多长时间?”

“我们现在就去办电汇,回头再来取钱。”

“我们走吧。”

“你要汇多少?”

“一万五千。”

朱迪思-威尔逊住在一幢破旧房子的二楼,里面都是两居室的学生公寓。一点钟的时候她不在那里,于是他们开车在附近兜了一个小时。格雷成了一名观光导游,他缓慢地开过蒙特罗斯戏院,戏院仍旧是用木板封着的一片焦土。

两点十五分,他们把车停在街边,一辆红色的马兹达汽车在狭窄的车行道上停了下来。“那就是她,”格雷说道,便下了车子。达比仍留在车里。

他在大门前的台阶上追上了朱迪思。她显得很友好。他们在交谈,他把照片拿给她看,她看了几秒钟后就开始摇头。他回到了汽车上。

“找过了六个人,都等于零,”他说道。

“只剩下爱德华-林奈了,他可能是我们的希望,因为他有两个暑假在那里做过书记员。”

在三个街区之外的一家便民小商店里找到了一个付费电话,格雷拨了林奈的电话号码。没有人接。他把听筒重重放下,回到汽车里。“早上10点钟他不在家,现在也不在家。”

“可能在上课,我们需要他的课程表,你应该把他的课程表同其他人的一起取来。”达比说道。

“你当时并没有提出来。”

“这里谁是侦探?谁是《华盛顿邮报》的大腕调查记者?我先前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法科学生,现在能够坐在前排座位上看你驾驶车子,便已受宠若惊了。”

“随你怎么说。现在上哪儿去?”

“回法学院,”她说道。“我在车子里等,你进去弄一份林奈的课程表。”

“是,小姐。”

注册室里办公桌后面有一位学生。格雷向他要一份爱德华-林奈的课程表,学生便去找注册主任。五分钟之后,注册主任慢步从墙后面弯了出来,朝他看看。

他立刻露出微笑。“你好,还记得我吗?《华盛顿》的格雷-格兰瑟姆。我还需要一份课程表。”

“教务长说不行。”

“我以为教务长到外地去了。”

“他不在,可是,助理教务长说不行。没有课程表了。你给我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我不明白。我并不是要个人的成绩单。”

“助理教务长说不行。”

“助理教务长在哪里?”

“他忙着。”

“我等他。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他要忙很长时间。”

“那我就等很长时间。”

她毫不退让,把手臂交叉在胸前。“他不会让你再拿课程表了。我们的学生有隐私权。”

“他们当然有隐私权。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样的麻烦?”

“好吧,我是要告诉你的。”

“请讲吧。”

那个学生办事员悄悄地绕到墙角后面不见了。

“你上午谈过话的几名学生中有一位给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打过电话,事务所的人打电话给助理教务长,助理教务长打电话给我说,不要再把课程表给新闻记者。”

“他们凭什么管这件事?”

“他们要管,因为我们同怀特和布莱泽维契有着长久的合作关系,他们雇用了我们的许多学生。”

格雷装出无可奈何而又束手无策的样子。“我只是想找到爱德华-林奈。我发誓他并没有任何麻烦。我只需要问他几个问题而已。”

她为胜利而洋洋得意。她顶回了一位《华盛顿邮报》的记者,为此她十分自豪,所以她决定向他透露点风声,“林奈先生不是我们这里的学生了。我能讲的就这些。”

他朝门口退去,嘴里含糊地说了一声“谢谢”。

他快要走到汽车时,有人喊他的名字。是注册室的那个学生。

“格兰瑟姆先生,”他边说边向他奔过来。“我认识爱德华,他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是因为个人的问题。”

“他现在在哪里?”

“他的父母把他送到一所私人医院去了。他正在戒毒。”

“医院在哪里?”

“在银泉。名叫帕克莱恩医院。”

“他到那里有多久了。”

“大约一个月。”

格雷握住他的手。“谢谢。我不会跟别人说是你告诉我的。”

“他不会有麻烦吧,是吗?”

“不会。我向你保证。”

他们在银行门前停了下来。达比从银行取了一万五千美元出来。随身带钱使她害怕。林奈使她害怕。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突然也使她害怕了。

帕克莱恩是为富人或拥有昂贵保险的人设立的一个戒毒中心。这是一幢不大的建筑,四周绿树环绕,孤伶伶的,远离公路有半英里路。他们估计,这里恐怕不容易会人。

格雷首先走进大厅,向接待员询问爱德华-林奈。

“他是这里的病人,”她说话一本正经。

他露出了他最迷人的笑容。“是的。我知道他是病人。法学院里的人告诉我,他是病人。他在哪个房间?”

达比走进大厅,慢步走到饮水喷泉旁,长时间地喝水。

“他在22号房间,但你们不能见他。”

“法学院的人告诉我可以见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态度十分友好。“我叫格雷-格兰瑟姆,是《华盛顿邮报》的。法学院的人告诉我,我可以问他几个问题。”

“很遗憾,他们会这样跟你说,你要知道,格兰瑟姆先生,医院是我们办的,他们办的是法学院。”

达比拿起一份杂志,坐到沙发上。

他的笑脸已经大为逊色,不过尚未消失。“这我明白,我能不能见见管理员?”他仍彬彬有礼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有件十分重要的事,今天下午我必须见林奈先生。如果你不让我见他,我就不得不见你的上司。不同管理员谈过,我不会离开这里。”

她给了他一个最厉害的眼色,便离开了柜台。“请稍等。你可以坐下。”

“谢谢。”

她离开之后,格雷转向达比,他用手指了指一道双扇门,像是唯一的一条通道的入口处。达比深深吸一口气,迅速穿过双层门。门里也是一块有三条无菌走廊分岔出去的汇合处。一块铜牌指明通向18-30室。这里是医院的中心部分,走廊里光线暗淡,静悄悄的,地上铺着很厚的工业地毯,墙上贴着有花卉图案的墙纸。

她这样擅自闯入是会被抓起来的。她会被交到一个高大的安全保卫员或者一个粗壮的护士手里,关进一个上锁的房间,警察一来就把她打个鼻青眼肿,然后戴上手铐把她带走,她的伙伴只能站在一旁看着而无能为力。她的名字将刊登在《华盛顿邮报》上,如果胖墩识字的话,他会看到报纸,那么他们就可以对她下手了。

她在走廊里蹑手蹑脚地走过这些紧闭的房门。22号房间的门关着,门上钉着爱德华-L-林奈和韦恩-麦克拉奇博士的名字,她敲了敲门。

管理员是个比接待员更蠢的笨驴,但是他却为此而得到高报酬。他说他们有严格的关于探视的规定。他的病人都有重病,不可惊动,医院必须保护这些病人。他们的医生都是专门领域中的高手,严格规定了什么人可以探望病人。只有在星期六和星期天才允许探视,即使这时,也只有家庭成员和朋友才能陪伴病人,而且只限30分钟。他们都是一些十分脆弱的人,他们肯定不能经受新闻记者的讯问,不论是为了多么重大的问题。

格兰瑟姆先生问他,林奈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这位管理员宣称,这是绝对保密的。格兰瑟姆故意说,也许保险期满就可以出院了。他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没话找话,同时准备好听到从双扇门里边传来高声怒斥。

一提到保险,管理员果真发火了。格兰瑟姆先生问管理员,他可以不可以问一下林亲先生愿不愿回答格兰瑟姆提的两个问题,整个事情要不了30秒钟。

管理员一口回绝,办不到。他们有严格规定。

室内一声轻柔的答应,达比推门走进了房间,里面铺着很厚的地毯,家具都是木制的。他坐在床上读一本很厚的小说,只穿一条牛仔裤,没穿衬衣。她惊奇地发现他长得英俊。

“请原谅,”她热情地说着,随手关上门。

“请进,”他说道,温和地一笑。这是他两天来第一次看到一张不是医护人员的脸。多么漂亮的脸。他合上书。

她走近他的床头。“我叫萨拉-雅各布斯,我正在为《华盛顿邮报》写一篇报道。”

“你怎么进来的?”他问道,显然为她进来觉得高兴。

“就这么走进来的。你去年暑假在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做过书记员吗?”

“对,前年暑假也在那儿做。他们答应我毕业时给我一个工作,如果我能毕业的话。”

她把照片递给他。“你认得出这个人吗?”

他接过照片便露出微笑。“认识,他的名字叫,嗯,请等一下。他在九楼石油天然气部工作。他名字叫什么来着?”

达比屏住了气。

林奈紧闭双眼,尽力回想。他看着照片说道,“摩根,我想他叫摩根。对。”

“他姓摩根,对吗?”

“就是他,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好象是查尔斯,可是不对。我记得他的名字是C开头的。”

“你肯定他是在石油天然气部工作吗?”尽管她不记得怀特和布莱泽维契事务所里姓摩根的人确切有几个,但她可以肯定不止一个。

“是的。”

“在九楼?”

“是的,我在八楼的破产法部工作,石油天然气部占用八楼的一半和九楼的全部。”

他把照片还给了达比。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院?”她问道。马上离开房间是不礼貌的。

“我希望下星期。这家伙干了什么事?”

“没事。我们只需要找他谈谈。”她后退着离开床头。“我得赶快走了。谢谢。祝你好运。”

“好。没关系。”

她轻轻地把门关上,急匆匆地朝大厅奔去。她身后传来喊声。

“喂!你!你在干什么?”

达比转过身去,面前是一个高大的黑人安全保卫,屁股上挂着一把枪。她显出一副犯了大错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他再次质问她,把她逼向墙壁。

“探望我的哥哥,”她说道。“不要再对我大喊大叫。”

“谁是你哥哥?”

“22号房间,”她向他的房间点点头。

“你现在不能探视,违犯规定。”

“我有重要事情。我现在就走,行了吧?”

22号房间的门开了,林奈看着他们。

“这是你妹妹吗?”安全保卫问道。

“是的,不要问她了,”林奈说道。“她要走一了。”

她松了口气,朝林奈笑笑。“妈妈周末来。”

“好的,”林奈轻轻地说道。

安全保卫员向后退走,达比几乎是跑步奔向双扇门。格兰瑟姆正向管理员喋喋不休地诉说医疗的费用。她迅速穿过双扇门来到大厅里,管理员对她说话的时候,她都快要走到前门了。

“小姐!喂,小姐!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达比径直走出前门,走向汽车。格兰瑟姆向管理员耸耸肩,若无其事地离开了这幢楼。他们钻进汽车,加快速度开走了。

“加西亚的姓是摩根。林奈立刻就认出了他,但他记不起他的名字。说他名字的第一个字母是C。”她在查阅从《马丁代尔一哈贝尔法律指南》上摘录下来的笔记。“还说他在九楼的石油天然气部工作。”

格兰瑟姆急忙开车离开帕克莱恩。“石油和天然气!”

“他是这样讲的。”她找到了这个名字,“柯蒂斯-D-摩根,石油天然气部,29岁。诉讼部还有一个姓摩根的,不过他是合伙人,还有,他都51岁了。”

“加西亚就是柯蒂斯-摩根,”格雷说道,松了口气。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三点三刻,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我可不能再等了。”

他们从帕克莱恩车道开出来时,鲁珀特发现了他们。租来的庞蒂亚克汽车沿街飞驰。他也快得像疯子一样紧追不舍,然后用无线电通知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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