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十六章
第十四章
FBI特别探员凯瑟琳·波拉德(现已离职)站在她在锡米谷家中的厨房里,看着下水池上方的时钟。当她屏住呼吸,整个屋子里都显得异常寂静。她看着时钟上的秒针悄悄地滑向12点的位置,分针安稳地指向11点32分。秒针到了12点的位置,分针像被针刺了一下,向前跳到11点33分……
滴答!
时钟突然的撞击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波拉德拭去脸上流淌下来的一缕汗水,此时她正考虑着厨房里那片纷乱的"战场":一堆酒杯、果汁纸盒、开箱的"咔嚓船长"(CaptainCrunch,美国著名的麦片品牌),以及那堆残留着凝固了的牛奶的碗。波拉德住在锡米谷,当天的气温,确切的说是差27分钟到正午时分的气温,已经达到了华氏104度(合摄氏40度)。她的空调已经停用6天了,并且在短期内也不大可能修好-凯瑟琳破产了。如今她正饱受炎热之苦,她又准备以此为借口给母亲打那个令人赧颜的求助电话了,因为自己没有钱。
滴答!
波拉德一直使用马蒂死后的抚恤金度日,但近来她已越来越需要从母亲那里寻求帮助,这是一件让人颜面尽失、倍感挫折的事,现在她家里的电已经被断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再过1小时26分钟,她的孩子们,戴维和莱尔(一个7岁一个6岁),就要从学校回来了,等待她的是他们对家里的燥热没完没了的抱怨。波拉德不停地从脸上往下擦着汗,终于抓起了无绳电话,然后拿着它朝她外面的车子走去。
正午的阳光炽烈地烘烤着她,感觉就像靠在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跟前。凯瑟琳拉开她的那辆斯巴鲁车门,开启冷风,并立即摇下车窗。车内的温度已经将近150华氏度(约合65摄氏度)。她把冷风调至最大,直至能够感受到吹出的阵阵冷气,然后再摇上车窗。她让这冰凉的冷气直扑面颊,然后撩起T恤衫,让冷气能够直接吹到皮肤上。
等她感觉自己已安全避开热浪的冲击后,她拿起电话,按响母亲的号码。没有让她失望,母亲接起了她的电话,此时她正在家中电路上玩着在线扑克。
"妈妈,是我,快接起来吧,你在吗?"
母亲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
"出什么事儿了吗?"
这是她母亲在电话中惯用的答话方式,它立即会让波拉德产生一种敏感,好像在暗示自己的生命中那没完没了的危机和变故。波拉德很清楚没必要绕弯子,还是长话短说的好。她扶着方向盘,直接抛出了话题。
"我们的空调坏了。他们要1200美金的修理费。我拿不出这么多钱,妈妈。"
"凯瑟琳,你打算什么时候再找个男人啊?"
"我需要1200美金,妈妈,不是另一个男人。"
"我以前没有说过吗?"
"没有。"
"所以,你知道我活着就是为了帮助你和那些孩子们,可是有时候你必须也要学会自助,凯瑟琳。那些孩子们现在都已经长大了,你也已经不再年轻。"
波拉德放低电话,她的母亲仍在喋喋不休,但波拉德听不清楚她在讲些什么。波拉德看见邮车慢慢驶近,然后看到邮递员把当天的一大叠单子投进她的邮箱。这位邮递员头上戴着头盔,眼前罩着墨镜,下身穿着短裤,看起来就像狩猎远征队员一样。等他开车离开,波拉德再次举起了话筒。
她说:"妈妈,我先向你提个问题好吗。如果我回去工作的话,你愿意照看孩子们吗?"
"做什么工作?别再跟FBI扯上关系了。"
波拉德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她重返联邦调查局,要想在洛杉矶分局找到一个位置是不可能的。洛杉矶可是个炙手可热的地方,谁都想去那里工作,申请人的数量远比实际岗位要多得多。波拉德或许有可能在比较偏僻的地方谋份工作,但她不想总是在各地飘来飘去。凯瑟琳·波拉德过去在联邦调查局下属的银行调查组工作了3年,专门负责在这座世界性的银行大厦所发生的银行抢劫案。她真希望自己从未离开过银行调查组。她错过了那次行动,错过了金钱,错过了她能够感受到的有生以来最好的日子。
"我或许能够从银行业或者类似克罗尔那样的私企谋求一份安全顾问的职业。我在银行调查组干得不赖,妈妈。现在那里仍然有很多朋友记得我。"
她母亲又犹豫了一下,这次她的声音变得将信将疑。
"我们谈了多长时间?我还在等孩子们呢。"
波拉德再次把话筒放低,心想现在是不是刚刚好呢?她看见邮递员的车停到隔壁的邻居家,然后是下一家。这时她重新举起电话,她母亲正在不停地召唤她。
"凯瑟琳?凯瑟琳,你在吗?是我掉线了吗?"
"我们需要钱。"
"我当然会出钱给你修空调。我怎么会让我的外孙们住在……"
"我正在说我要回去工作,但唯一的前提是你得帮我照看孩子们……"
"这事儿我们可以商量,凯瑟琳。我赞成你回去工作的想法。你或许应该再找个伴儿……"
"我必须打电话给修理工了。呆会儿再跟你说。"
波拉德挂断电话。看着邮递员在这条街上继续跑着,她走到家门口去取她的邮件。她边往车内走,边慢慢拆开这些信件,不出所料,里面是维萨卡和万事达卡寄来的欠费账单,另外还有一封邮件让她很意外-那是一个棕色的马尼拉纸信封,来信地址是联邦调查局在西坞区的地址,那是她过去办公的地方。这些年以来,凯瑟琳还从未收到过来自西坞区银行调查组方面的来信。
她重新回到车内坐稳后,撕开信封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白色信封。看起来它是在被拆过以后又封的口,因为按照FBI的规矩,所有给现任或前任职员发出的信件都要接受检查。一封打印出来的信附在一张黄色的信签上,其上标有大写的声明:本邮件已经检查,证实无生化毒素成分,可以再次邮递。谢谢。
第二个信封上标注的地址正是她过去在西坞区的办公室。上面同时还标有卡尔弗城的回寄地址,但她没有留意。她撕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张剪报以及一页折好的手写书信,她读起上面的文字……
马克斯·霍尔曼
太平洋花园汽车旅馆公寓
斑鸠城,CA90232
当她看到上面的名字时她停了下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路中浮现出在银行调查组时那段往事的回忆。
"哦,我的上帝!马克斯·霍尔曼!"
她继续往后读下去……
亲爱的波拉德警探:
我希望这封信能够顺利到达您的手中,并希望您在看到我的名字后仍然能够把它读下去。是的,我就是马克斯·霍尔曼,那个当年因抢劫银行被您逮捕的人。请相信,此刻在我的心中早已没有怨恨,我至今仍万分感激您在联邦检察官面前替我说话。如今,我已经顺利服满刑期,目前已获监督释放,并且找到了工作。在此,我再次向您表示感谢,感谢您的善良宽怀,感谢您为我说话,希望您现在还能记得这些。
凯瑟琳记得霍尔曼,作为一名曾经在FBI工作过的探员,她当然还记得当年那个轰动一时的"江湖大盗",那家伙可是一共抢了9家银行。不过,对于他的那些作案经历,她可毫无兴趣,令她兴奋的,是她在他第9次作案时怎样将他擒获的经历。马克斯·霍尔曼打劫银行的方式曾经名噪一时,甚至连FBI银行调查组的资深侦探也为之挠头。
她继续往下看……
我的儿子理查德·霍尔曼是一名洛杉矶警官,这一点您可以从信封里的文章中读到。我儿子和另外三名警官被谋杀了。我现在写这封信给您,就是想求得您的帮助,我希望您能听我把这件事说完。
波拉德摊开信纸。她马上意识到这封信与最近那4名警察在河边饮酒时被谋杀的案子有关。波拉德在晚间新闻中看到过对这个案子的报道。
她可没有耐心再去把那些剪报从头至尾读一遍,但她看了看那四名殉职警官的照片。其中的最后一张被标明是理查德·霍尔曼警官,在照片的周围还被划上一个圈,旁边写了两个字:MYSON(吾儿)。
波拉德不记得霍尔曼还有个儿子,甚至就连霍尔曼长得什么样她也记不清了。但当她仔细审视那张照片时,她又重新拾回了那段记忆。是的,她看得很清楚-薄薄的嘴唇和那粗壮的脖子。霍尔曼的儿子看起来跟他父亲一模一样。
她的胃口被吊了起来……
警方相信他们已经确认了凶手的身份,但我仍有一些疑问找不到答案。我相信警方仍然把我视为一名触犯了刑律的罪犯,这就是他们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的原因。您是一位联邦调查局的警探,我恳请您能帮我找到这些答案。这就是我的心愿。
我儿子是个好人。他一点也不像我。如果您愿意帮助我的话,请给我打电话。当然,您也可以与我的狱外监督人联系,他可以为我证明。
您的,
马克斯·霍尔曼
在他的名字下面,霍尔曼留下了他的家庭电话,也就是那个太平洋花园汽车旅馆公寓的电话,以及他工作地点的电话号码。在电话号码下面,他又留下自己从联邦监狱释放后的监督人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波拉德又看了一眼那张剪报,路子里突然闪现出她自己的孩子们,他比他们的年龄要大一些,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得到马克斯·霍尔曼现在的这个消息。当年她在被通知关于马蒂的消息时就已经觉得相当糟糕,尽管当时他们的婚姻已经破裂,即将面临着离婚的境地。在那一刻,他们曾经有过的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她感觉就像自己失去了生命中的一部分。更何况对霍尔曼来说,失去的是自己的儿子,那感觉一定更糟。
波拉德突然感到一股愤怒的冲动,这感觉让她把信和剪报扔到了一旁,也燃起了她对霍尔曼以及当年自己亲手将他绳之以法的那段岁月的怀念。在波拉德的心中,相信所有警察最后都会相信的一个真理,犯罪分子天生就是害群之马。你可以逮捕他们,关押他们,教化他们,劝诫他们,但罪犯永远不会改变,所以几乎可以肯定,这是霍尔曼耍的一个小把戏。
波拉德彻底被激怒了,她拿起电话和那些信用卡的账单,然后把汽车熄火,顶着酷热跑回她家的房子里。她一直为自己开口向母亲借钱而感到羞耻,此刻她为自己再一次落入霍尔曼编造的伤心故事中而感到耻辱。现在她得央求那些邋里邋遢的修理工来把那堆"废铁"拉走,赶紧让这噩梦似的房间变得凉爽起来。波拉德主意打定,给修理工人打过电话,然后放下电话,回到车里,重新找回马克斯·霍尔曼那封悲悲凄凄的"扯淡信"。
她给修理工人打了电话,但是随后她又给盖尔·马内利-霍尔曼释放后的监督人打了电话。
第十六章
霍尔曼提前15分钟就到达了约定的地点,他挑了一个面对门口的座位坐下来。霍尔曼自己也不确定见面后是否还能认出波拉德探员来,但更重要的是他希望对方一进门,就能立即看见自己。他希望能让她有一种安全感。
正如他所料想的,这家星巴克咖啡店里坐满了顾客,但霍尔曼明白这也正是波拉德选择在这里见面的原因之一。坐在人群之中,她或许感觉更安全,而更可能的原因是,她相信这里能给霍尔曼带来一种震慑作用,因为他们约会的地点就在联邦调查局大路的旁边。
霍尔曼落座后,估计波拉德可能会稍晚一点来。之所以会这样判断,是因为她要以此来树立自己的权威形象,并让霍尔曼明白在这种情势下,她是居高临下的一方。霍尔曼对这些可不在意。那天早晨他刻意去理了头发,为了清洁胡须刮了两遍脸,并把皮鞋也擦得铮亮。此外,在前一天晚上他还自己把衣服洗干净,又花了两美金从佩里那儿租了熨斗和熨衣板。总之,他希望自己尽可能体面些,以博得对方的好感。
在霍尔曼盯着门口等候了12分钟后,波拉德侦探终于如约出现。在最初的那一瞬间,他还是不敢确定对方是否就是波拉德。在霍尔曼的记忆中,当年逮捕他的那个女侦探应该是身材消瘦、棱角分明,长着窄窄的脸庞,留着一头细碎的短发。而面前的这个女人则已经明显发福,一头乌黑的披肩发以及雪白的皮肤。一头长发看上去很漂亮。她身穿一件长度过腰的浅黄色夹克衫,里面是一件黑色衬衫,眼睛上还戴着一副镶边的太阳镜,从上到下一身休闲装束。然而,她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那一脸的严肃表情已牢牢刻上了联邦特工的烙印。霍尔曼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走进来,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霍尔曼并不急于拨响电话或者站起来。他双掌向下平放在桌面上,等待着她的注意。
她终于看到他,霍尔曼微微一笑,但她俨然还是一副冷竣表情。她从人群中的过道一路穿过,走到霍尔曼对面的那个空位子。
她开口道:"霍尔曼先生。"
"嗨,波拉德警官。我如果站着你觉得合适吗?那虽然很礼貌,但我可不想你怀疑我要攻击你。我为您点一杯咖啡,怎么样?"
霍尔曼的双手仍放在桌上,让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仍旧既无笑意,也没有伸手示好。她坐了下来,开门见山,毫无客套。
"你不必站着,我也没时间喝咖啡。我希望你清楚现在的形势,我很高兴你服满了刑期,并找到一份工作,开始新的生活,祝贺你!我的意思是,霍尔曼先生,祝贺你!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尽管马内利女士和菲格先生已经为你做出证明,我在这里也向你的儿子表示敬意,但如果你以任何方式辱没了这种敬意的话,我会随时告辞。"
"好的,夫人。如果您能信任我的话,那太好了!"
"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话,今天我就不会来了。我再一次为你儿子感到遗憾。这真是个重大的损失。"
霍尔曼心里明白他没有多少时间来谈论这个案子了。此时,波拉德已经有些心不在焉,或许是在同意来见他后就已经心有不快了吧。警察是从来不会再与他们抓过的罪犯联系的。没有理由,这就是这个行当的潜规则。大多数罪犯,即使是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心里也一清二楚,要找到当初逮捕过他们的警察,而少数的能够实现这一目的的人,通常的结果也只有两种:要么重入牢房,要么丢掉性命。而他们此前也只是通过电话联系,波拉德在仔细研究了警方对这起谋杀案的描述,并分析了他们把沃伦·苏亚雷斯圈定为凶手的结论合乎情理后,才尽量相信了霍尔曼。但是她也只是在过往的经历中对与本案有关的情况知道一点,而根本无法回答霍尔曼那接二连三的问题,她来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收集了多少证据。
最后,她还是很不情愿地同意了解一下有关此案的新闻报道,并允许霍尔曼就本案进行一番个人陈述。霍尔曼知道波拉德原本不同意与自己见面,是因为她不相信警方的做法是错误的,而她最终选择来见自己也是为了帮助一位痛失爱子的父亲。波拉德大概是对霍尔曼产生了同情,所以才给了他这次见面的机会,而一旦见面也就意味着她已经考虑成熟。霍尔曼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所以他把最致命的"武器"留到了最后,他希望一旦出手,对方就无法抵抗。
他打开了那个信封,里面装的是他收集到的剪报和文件,他解开了那捆厚厚的报纸。
他说:"你以前有机会去调查这起案子吗?""这就是我想的,先听听你的意见。"
她身体靠向椅背,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肢体语言已经明显地告诉霍尔曼:别再卖关子了,有话就快点说吧。霍尔曼只希望她能摘掉眼前的太阳镜。
"好吧,让我们先从苏亚雷斯说起。你描述了你同玛丽亚·苏亚雷斯之间的对话,也表达了对苏亚雷斯在杀人后又自杀这一猜测的怀疑,对吧?"
"对。他是一个既有老婆又有孩子的人,他为什么要自杀?"
"如果让我猜的话,这也是我今天来这里能做的全部,我说苏亚雷斯是吓坏了,他整天生活在焦躁不安中,大概也只有靠吸毒来寻求解脱了。像他这样的人通常在扣动扳机之前,就已经在枪膛里压上了子弹。而毒品能够使人产生臆想,甚至有可能在某个瞬间变成精神病,这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自杀了。"
霍尔曼并非没有考虑过这点。
"尸检报告会把这些都记录在案吗?"
"是的……"
"你能拿到这份尸检报告吗?"
霍尔曼看她双唇紧闭。他暗自提醒自己不要再打断她了。
"不,我无法拿到这份尸检报告。我只是基于个人经验向你提供一种可能的解释。你不是纠缠于他的自杀么,所以我在向你解释它存在的可能性。"
"正如你所知道的,我向警方提出让我与验尸官,或者知情人谈谈,但他们拒绝了。"
她仍然牙关紧闭,缄口不谈,但是此刻她那交叉的十指却握得更紧了。
"警方在法律上具有诸如保护死者隐私的权利,如果他们公开了他们的信息,那他们就有可能受到指控。"
霍尔曼决定继续追问,他的手指在那些报纸中翻来翻去,直到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把这份报纸摊开,让她能够清楚地看到。
"这份报纸图解了这起谋杀案的犯罪现场。看看他们是怎么绘制那些汽车和尸体的?我亲自去那里看过的……"
"你去过河床那里了?"
"当我还在偷车的时候-也就是在我开始打劫银行之前-我对那些地方了如指掌。而那里就是一块平地。河道的两侧都是宽阔的混凝土路,基本跟停车场一样。你能下到那里的唯一方式就是借助河道维修工人们使用的便道。"
波拉德将身体向前凑了凑,听他关于这张图纸的评论。
"好吧。那么你的观点是?"
"下到河堤的这条便道恰好正对着那些警察停车的位置,看到没有?枪手必须得通过这条便道下来,但是如果他是从这里下来,那么他们肯定能够看见他的。""别忘了,当时可是凌晨1点,天色是漆黑一片。此外,这幅图也不一定能够画出现场的全景。"
霍尔曼又取出一张地图,这是他自己绘制的。
"不,不是的,所以我自己又制作了这张。这条便道从桥底向上看,视野要比报纸上绘制的给人的思路更加开阔。此外,在这条车道的最上端还有一道门,看见没有?也就是说,要从这里穿过,你要么翻墙而过,要么切断铁锁。而无论怎样都会弄出很大的声响。"
霍尔曼盯着波拉德,她在对比着这两幅地图。她似乎正在就此展开思索,而思索无疑是一件好事。思索意味着她正不知不觉地投入进来。但最后她又坐了回去,摊开双臂耸了耸肩。
"在警察们开车下去的时候那道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我问过警局的人,那道门在发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可他们没有告诉我。我并不认为里奇和那几位警官下去后会让那道门继续敞开着。如果你让那道门敞着,那么就有可能会被夜间值勤的巡逻队看见,那你就麻烦了。我们当年通常都是关上大门,然后又把锁链恢复原状,我敢打赌里奇和他的同伴们也会那样做的。"
波拉德仍旧靠背坐着。
"你们都是在什么时候偷车的?"
霍尔曼正在抛出他的"诱饵"引她上钩,到目前为止,他认为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她正在按照他的逻辑向前跟进,尽管她不知道下一步要被带到哪里。他感觉很受鼓舞。
"你在说什么,霍尔曼?你认为苏亚雷斯并不是凶手?"
"我是说那些警官们听到什么都不重要。我认为他们认识凶手。"
现在波拉德抱起了双臂,这最后的信号表明她已彻底落入霍尔曼精心设下的迷局。霍尔曼知道她正在迷失自己,但是他还要继续布局,要么让她彻底上钩,要么前功尽弃。
他说:"你听说过那两个名叫马琴科和帕森斯的银行劫匪吗?"
霍尔曼看到她的身体一动不动,显然她已经彻底被自己的话题所吸引。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什么优雅的姿态,更不会把这次会面当成难熬的时光,如堕迷雾的她已经忘记了之前考虑的这些,而这一切,唯有她跳出圈套,跑出这盘棋局方能结束。她摘掉了眼前的太阳镜。他看见她眼部周围的皮肤已经像纸一样泛白。自从他最后一次见她以来,她已改变了许多,但现在只有在她表情中的某种异样让他琢磨不透。
她说:"我听说过他们。怎么了?"
霍尔曼把里奇绘制的关于马琴科和帕森斯抢劫银行的地图放到她面前。"这是我儿子绘制的。他的妻子莉丝让我复印了一份。"
"这是一张他们抢劫银行的地图。"
"在他死的那天夜里,里奇接到福勒打来的一个电话,然后他就从家里出去了。他出去是要和福勒见面,谈论马琴科和帕森斯的案情。"
"马琴科和帕森斯都已经死了。那案子3个月前就已经结了。"
霍尔曼把他在里奇办公桌上发现的那些文件和报告的复印件全都翻开,把它们都呈现在她眼前。
"里奇告诉过他妻子,他们正在研究这个案子。他家里的办公桌上堆满了这些东西。我询问过警方里奇最近都在做哪些工作。我尝试着去见一见负责马琴科和帕森斯案子的侦探,但没人愿意对我讲述这些。他们告诉我你刚刚说过的那些,这个案子已经结了,但里奇却告诉他的妻子他要去见福勒谈这个案子,然后他就死了。"
霍尔曼看着波拉德在大致翻看着这些材料。他看见她的嘴在动,就好像嘴唇里面正在咀嚼着什么。最后她抬起头,透过她的眼睛,他看到那里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纹路,这是只有在这样一位年轻女人的眼中才能看到的。
她说:"我还不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知道为什么里奇正在调查一桩已完结的案子。我想知道苏亚雷斯是怎样与两个银行劫匪联系到一起的。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儿子和他的朋友们会让杀手如此靠近,以至于能够杀死他们。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他们。"
波拉德两眼盯着他,霍尔曼与她四目对视。他竭力控制不让自己的眼神表现出任何的恶意,或者愤怒。即使是有,他也把它们统统隐藏起来。她深呼一口气,然后舔了舔嘴唇。
她说:"我想我可以打几个电话。我很乐意去做这些事情。"
霍尔曼把他的报纸全都装回信封,然后把自己新的移动电话号码写在信封的封面上。
"这是我在图书馆里查到的关于马琴科和帕森斯的所有资料,报纸上关于里奇他们遇害案件的报道,以及从他家里找到的一些材料。我把它们都复印了下来。这是我新的移动电话号码。这些你都应该知道。"
她看了看信封,并没有立即去碰它。霍尔曼感觉到她仍在同自己已经作出的决定进行斗争。
他说:"我不指望你能免费去做这些,波拉德警官。我会付给你费用的。我没有太多钱,但我们可以制定一份报酬计划之类的东西。"
她再次舔了舔嘴唇,正当霍尔曼琢磨着她为何还在犹豫时,她却摇了摇头。
"那倒不必了。这可能会花上一些时间,但我能做的也仅仅是打几个电话而已。"霍尔曼点点头。此刻他的心一直在怦怦直跳,但是他还是把这份兴奋连同恐惧和愤怒一道小心的隐藏了起来。
"谢谢,波拉德警官。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你或许不该称呼我为波拉德警官了。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一名联邦调查局特别调查组的探员了。"
"那我该称呼您什么呢?"
"凯瑟琳。"
"好的,凯瑟琳。我是马克斯。"
霍尔曼伸出手,但波拉德并没有接受他的握手礼,而是拿起了那个信封。
"这并不意味着我已经成为你的朋友,马克斯。我所做的全部只是因为我认为你应该得到这种回报。"
霍尔曼放下手,他显然是受到了伤害,但他并不愿意表露出来。他不明白为何她已同意为此浪费时间,却又以这样一种方式对他。但他仍旧把这些感觉收藏了起来。他耸了耸肩。
"好吧,我明白。"
"在你接到我的电话以前可能要等上几天时间,但应该不会太久。"
"我明白。"
霍尔曼看着她走出星巴克咖啡店。她在从人群间穿过时加快了速度,然后很快消失在门口的步行街尽头。他仍旧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他在心里回味从她身上看到的与以往不同的那种感觉,现在他找到了答案。
波拉德似乎害怕了。10年前逮捕他的那位年轻的侦探从未在别人面前显出半点惧色,但是现在她变了。思索着这些事情使他进一步想知道自己也改变了多少,是否他还能有机会揭开这案子背后的重重迷雾?
霍尔曼站了起来,走出星巴克咖啡店,驶入到西坞区街头明媚的阳光中,一想到自己将不再孤军奋战,那感觉真是美妙之极。他已经喜欢上波拉德,尽管她似乎还有些犹豫。他希望她不要因此而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