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初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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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繁星回答,舒熠又说:“别吃了,回家我给你做。”

舒熠捏得太紧,繁星手指微痛,志远突然笑了笑,仿佛自嘲,说:“挺好的,幸会,舒师兄。”

舒熠眼睛微眯,说:“不用叫我师兄,我在P大念了半年就辍学了,当不起师兄两个字。”

志远没再吭声,但繁星知道他很愤怒,他愤怒时脖子里有根青筋会一直跳动,但繁星很难过,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

舒熠说:“抱歉,我们先走一步。郁恬,下次我们再约。”

走出来一直到车库,舒熠都紧紧攥着她的手。一直走到车边,繁星的眼泪才落下来。

舒熠开车很快,本来这里离他家就很近,繁星刚刚重新控制好情绪,舒熠已经将车开到小区地库,这里有电梯直接上楼。

繁星借用了老板家里的洗手间,好好把哭过的痕迹重新补上粉。这是最后一次为了这段感情困扰了,她下定决心。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新的一年都开始了,她一定要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她没有忘记正经事,走回客厅就打开公文包,把文件拿出来给舒熠签字。

舒熠专心致志站在流理台前处理牛排,说:“稍等。”

等把牛排腌制好,他才走过来给文件签名。

文件很长,他一页页细看,繁星怕光线不够特意打开了落地灯,他一个人坐在沙发里,落地灯金黄的光线晕照下,剪影显得格外孤独。繁星心想这屋子还是太大了啊,一个人住五百多平,大理石地面上虽然铺了厚厚的地毯,但仍旧要多冷清就多冷清。尤其冬天里,她这么喜欢清静的人,都觉得这屋子空旷得可怕。

虽然舒熠做的牛排很好吃,但明显他和繁星两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所以这顿晚餐也吃得食不知味。

最后繁星站起来收拾餐具,舒熠才说:“抱歉。”

繁星怔了怔。

舒熠说:“本来下定决心约了她吃饭,从此后做一个普通朋友,结果走进餐厅一看到她,又觉得那顿饭实在吃不下去,只好拿你当挡箭牌,希望没有让你觉得困扰。”

繁星要想一想,才明白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愣了几秒,脱口说:“糟了,您的大粉钻还在我包里呢,我怕丢了特意藏在包包最里面一层的夹层里,结果回北京就换了包,一直都忘了还您。”

舒熠愣了一下,说:“没关系,哪天上班你顺便带给我好了。”

繁星忐忑不安:“很贵的吧,真怕弄丢了。”

在三亚的时候每天都有事,她心里又乱,一忙就把藏起来的戒指给忘记了。真要丢了可怎么办,把她卖了也未见得够赔。

舒熠说:“跟感情比,什么都便宜。”

这句话,又黯淡又怅然,大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

舒熠打开酒柜,挑了瓶红酒:“要不要喝一杯?”

繁星点点头,失恋这种事呢就是一阵一阵的,你以为没事了,可不知道哪天它又突然冒出来,像颗柠檬一样,堵在心口里发酸。

有时候还真扛不住,想要喝点什么,来压住那酸涩。

舒熠收集了一堆蓝光碟,两个人坐在地毯上看电影,就着薯片喝红酒。

繁星本来不怎么能喝红酒,觉得就一股单宁味,但片子好看,不知不觉就喝下几杯,觉得这酒还不错。

舒熠说:“法国有些酒庄可以住宿,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就住在酒庄里,看他们把橡木桶里的酒装瓶,然后可以从早上开始喝,配着各种各样的面包和奶酪,一直喝到下午,每个人都微醺。去葡萄园散步,一直走啊走啊,黄昏了,起雾了,雾一直飘在葡萄园里,葡萄架都看不清楚了,走到另外一个酒庄,接着喝。”

繁星问:“住在那些几百年的城堡酒庄里,会不会闹鬼?”

舒熠问:“你怕不怕鬼?”

繁星:“不怕啊,又没有做过亏心事,如果真有鬼,我还想跟它好好聊聊呢。再说,我最大的爱好,就是晚上一个人看鬼片。”

“你敢一个人看鬼片?”

“敢啊,怎么不敢。我小时候胆子可小了,我爸跟我妈一吵架就不回家,我妈也不回家,家里就我一个人,天一黑我就怕得要死,后来我外婆跟我说,你越怕什么,你就要直接面对它,这样就不怕了。所以我干脆就把屋子里所有的灯都关上,屋子里黑咕隆咚,我就站在床上,看会不会有鬼冒出来。”

舒熠崇敬地举杯:“敬大胆!”

繁星大方地与他碰杯。

喝到兴起,薯片没了,繁星说:“要不我做个沙拉下酒?”

舒熠说:“我想吃面,荷包蛋,放一点点蔬菜叶子。”

繁星觉得这个简单,结果打开冰箱傻眼了,除了冻得结结实实的牛排,还有空荡荡的冷藏室里摆着几根半蔫的芦笋,什么都没有。

竟然连鸡蛋都没有。

繁星忍不住吐槽:“老板你靠什么活着啊,你冰箱这么空。”

舒熠说:“我订了有机蔬菜,送什么吃什么,这不是过年放假,我又出差,他们就没配送。”

繁星说:“没有面条,没有鸡蛋,没有蔬菜……”而且这都已经晚上十点了,附近超市肯定都关门了。

最后是24小时的物业管家解决了这个问题,送来物业包饺子剩下的一盒韭黄和一盒鸡蛋,外加一盒乌冬面,虽然不是挂面,但聊胜于无。

繁星索性做了韭黄鸡蛋炒乌冬面,舒熠吃得很香,他说:“这个配红酒真赞!”

繁星又陪他喝了一杯酒,这才告辞。

舒熠说:“天太冷,叫到车再下楼。”

结果加了五十块钱小费都叫不到车,附近根本就没有车可以用。两个人都喝了酒,这就尴尬了,刚过完年,代驾都还没有上班,也找不到代驾。

舒熠说:“要不你在我这儿凑合一下,好几个房间,随便你睡哪个,就是都没有床。”

繁星还在纠结要不要走到街头试试能不能打到车,舒熠说:“别试了,大冬天的晚上,这么冷,冻感冒了请病假,我找不到人替你。”

只是舒熠家何止没有床,连枕头和被子都没有多余的。但他也有办法:“你睡沙发,靠垫当枕头。客厅暖和,我给你找一床毯子。”

舒熠拿了梯子去储藏室找毯子,繁星其实又累又乏,接过毯子道谢,草草洗漱,往沙发上一歪,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很早繁星就醒了,她看了看时间,匆匆写了个条子贴在冰箱上,悄悄就出门搭早班地铁回家。痛快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才换衣服上班去。

刚打开门,忽然想起大粉钻,赶紧把那个包包拿过来打开夹层,粉钻可不还好生生藏在里面。繁星松了口气,把粉钻放进上班背的包里,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放心挤地铁,打了个车去公司。

一进公司,看到好几个同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见她都忍不住讪讪,繁星觉得不妙,心想自己工位上不会又有一大束玫瑰花吧?

正在忐忑不安的时候,忽然见到老宋大步流星走过来,说:“繁星,你要坚强!”

繁星莫名其妙:“出什么事了?”

老宋拿起手机给她看新闻。

“中国最年轻的神秘富豪与女友”,看到这标题繁星愣了愣,再往下看,正是昨天在店里,舒熠拉着她手离开的一幕。

然后就像明星被狗仔队跟拍一样,新闻里还有舒熠驾车开进小区的照片。狗仔队以无限遗憾的口吻说,因为是顶级的豪宅,安保严格,所以想尽办法仍旧无法进入拍摄,然而直到清晨,才拍到神秘女友离开豪宅。

早上离开舒熠家时,繁星连头发都没梳,对着镜子只用手扒拉了几下长发,就匆匆去搭地铁,怎么想到两个小时后自己的照片会是网站头条。

报道最津津乐道的当然还是舒熠,把公司市值拿出来讲了又讲,还标注在繁星照片上。繁星看着那一串零心想,这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老宋痛心疾首:“这是侵犯个人隐私!”

繁星也觉得是,但中间误会大了去了,她说:“我昨天就是给舒总送文件,后来太晚了叫不到车,也叫不到代驾,就在他那儿凑合了一下。”

“繁星你放心,我绝对相信你!”老宋拍着胸口保证,“要不我们俩订婚吧,我们俩订婚了,这谣言就破除了!”

繁星差点口吐鲜血,这哪儿跟哪儿啊。

繁星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的。”

老宋离开后,繁星给顾欣然打电话,顾欣然打着呵欠听说了来龙去脉,顿时瞌睡都没了:“行啊姐姐,你竟然搞定了舒熠,这么快就要嫁入豪门了?!”

繁星说:“嫁什么豪门,你跟那个圈子比较熟,帮我查查,我又不是明星,我们老板也不是明星,怎么就会被人盯上拍呢?”

顾欣然说:“要不我给你危机公关一下,不收钱,纯友情!”

“纯友情也不用,你帮我打听一下怎么回事就行。”

顾欣然说:“你看你,一点概念都没有,你都快成网红了,你怎么还这么无动于衷。”

“我就觉得这事很蹊跷,你帮我查查,看是怎么回事。”

“好,等我再睡个回笼觉……”

“我都快急死了,你还睡回笼觉!”

“我们媒体人哪有这么早干活的?这么早我打电话回北京,小伙伴们也正在睡觉呢,也打听不出什么。我们都是夜猫子!”

“那为什么这么早就放新闻,刚拍到就立刻放出来。”

“你说得好有道理,真的有点奇怪。你等着啊,我放人出去打听打听!”

繁星挂断电话,进入舒熠的办公室做清洁。这里不用保洁阿姨,都是她负责,因为她最清楚舒熠的习惯,还有办公室里有很多东西会涉及商业机密。

等做完清洁,刚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舒熠来上班了。

繁星心想,不知道老板会怎么看待这个晴天霹雳式绯闻。

结果舒熠的反应比她想的淡定多了,看完那个所谓的新闻报道,还纠正了几个数据错误。然后叫了公关部的同事们进办公室开了个会,就若无其事开展日常工作了。

繁星随即看到一个简短声明,是以公司名义发在网上,强调了公司产品是自主知识产权,有多项国际专利,并且市场份额不是报道中的65%,而是更高。另外轻描淡写地说CEO至今单身且所谓“神秘女伴”是同事,请媒体朋友们不要误解云云。

好在繁星被拍到的照片一张是晚上,餐厅灯光下像素模糊,另一张是早上,因为太冷,她戴着羽绒服的大帽子,还被围巾遮住了一半脸,除了朝夕相处的同事和熟人,估计没人认得出来。繁星想亲爹亲妈都未见得乍一眼能认出新闻上这个女的是自己呢。

公关部使出了全力,等中午吃饭的时候,网上舆论已经成功歪楼到被普及什么是陀螺仪,为什么这个小玩意在手机及无人机汽车导航甚至导弹中起到重要作用。这家新兴科技公司真厉害,看上去简直不明觉厉!

媒体太缺乏资料,于是纳斯达克敲钟集体合照又被翻出来广为传播。

公关经理快要开心死了,公司形象前所未有的光辉高大,公关部闲置多年,这次终于发挥了前所未有的正面力量,不由得激动地跑来跟繁星说:“老板中午吃什么?我掏钱给他加个鸡腿!”然后豪气地把一百块拍在了繁星的办公桌上。

繁星心想果然公司上下都是技术宅,公关经理跳槽前明明在门户媒体长袖善舞地干了那么多年,现在也被技术宅们同化成呆子了。

繁星正发愁老板的午饭,舒熠并不挑食,区别就在于订餐合他胃口,他就会吃得多点,订餐不合胃口,他就把主食吃完。虽然从来不多说什么,但当秘书的总觉得被剩下的菜是打脸。

又不能天天问老板你今天吃什么,繁星恨不得跟红楼梦里的老太太学,把天下所有菜谱做成Excel表格存在电脑里,每天调用一样。

她还在翻着订餐网站发愁,CEO突然给她打电话,说:“繁星,你进来一下。”

繁星立刻站起来敲门,听到“请进”的声音,才推门走进老板的办公室。

舒熠坐在办公桌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有点尴尬。繁星问:“您中午想吃什么?”

“嗯……没事……”舒熠仿佛在斟酌字句,“我下午一点半约了人……”

繁星说:“我马上给您准备午餐。”

大概是怕时间来不及吧,可是CEO的表情还是略尴尬。

舒熠说:“刚刚我没注意……把衣服挂开线了……好像回家换有点来不及……”

舒熠本来有套备用西服放在公司,但年前放假他拿回家了,一直没再拿来。

繁星蒙了两秒钟,问:“挂哪儿了?”

舒熠尴尬地说:“裤子。”

怪不得老板这副模样,这哪能下楼再上车一路回家,不说别的,光公司走廊就有多少个摄像头啊!

繁星淡定地说:“没事,我那儿有针线包,给您先缝一缝。”

舒熠说:“你赶紧去商场给我买一条。”

繁星想想还是提醒老板一句:“我先帮您缝好吧。”

待会儿万一进来个人,老板是站起来好呢,还是稳如泰山地坐着好呢?这破绽,简直一秒也不能耽搁啊,必须亡羊补牢。

舒熠很快悟过来。

繁星说:“我回工位拿针钱包。”

等她回来,老板已经不见了,沙发上放着裤子,繁星也不管老板藏在洗手间是否难受,拿起裤子就缝。

还好她小时候扣子都是自己钉,衣服拉链坏了父母不给钱,也是她自己琢磨着换,所以拿起针来,缝得又快又密,几分钟就缝好了,对着办公室雪亮的顶灯看看,似乎线也缝得挺直的,总之穿上应该看不出来了。

繁星拿着裤子走到洗手间边敲了敲门:“舒总?”

舒熠大概这辈子还没这么窘过,所以隔着门嗡嗡地问:“缝好了?”

繁星说:“好了……”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有人嚷嚷:“舒熠!舒熠!”正是老宋的声音。

繁星为了避嫌,进老板办公室从来都是虚掩门,今天也只是随手带了一下,还留了一条门缝,所以“砰”一声,眼看老宋就要推门进来。

繁星心想真糟糕自己手里拿着舒熠的裤子,外面绯闻还没完公司同事真不知道会怎么反应,这不谣言四起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么?她脑中电光石火还没想到办法解释应对,说时迟那时快,舒熠突然伸手把她拽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没开灯,黑乎乎其实啥也看不见,但繁星还是本能地想要尖叫,舒熠一把按住她的嘴。

繁星惊魂未定,只听老宋在外面嚷嚷:“舒熠,你干吗呢!舒熠!咦!人呢……”

老宋大约在办公室里转悠,舒熠不出声,繁星只听见自己心怦怦跳。旁边大理石墙壁贴在她胳膊上,隔着衣服也觉得凉,她努力站直了不要碰到CEO,可舒熠手还捂着她的嘴,他的呼吸就喷在她头顶,吹得她头顶心的头发微微拂动。繁星战战兢兢,觉得自己像掉进了猛兽笼,背后就有只黑豹,锐利,凶猛,警惕,尖利的爪子掳着猎物,一触即发。

幸好老宋转了一圈没看到人,走了。

听到他脚步声和关门声,背后那只黑豹终于松懈下来,放开它的爪子,繁星努力直视着洗手间的大门,说:“给您……”

舒熠从她手上接过了裤子,繁星说:“那我先出去了。”

繁星目不斜视走出了洗手间,头也没回反手关好了门,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要写辞职报告了,不然以后老板想到这洗手间最窘的一刻,还不分分钟想把她掐死?

还没等她想好呢,舒熠已经走出洗手间了,他已经整理好了衣物,变回衣冠楚楚的模样,跟平时一般温文尔雅,问:“中午你吃什么?”

“啊?”繁星支吾着,还没彻底从刚才的突发事件中回归清醒。

“你帮我补衣服,我请你吃饭。”

繁星心想还是暂时不要辞职了,老板看起来已经打算迅速忘记这件事了。公司福利待遇这么好,期权自己还没兑现,怎么能辞职呢!

繁星很知趣地说:“要不去隔壁商场吃,还能顺便把衣服买了。”

在隔壁商场吃了煲仔饭,繁星想想公关经理的话,真的给老板加了个鸡腿。跟舒熠吃完饭,又迅速地去一楼买裤子。舒熠腿长,身材标准,穿正装其实挺好看。繁星平时总在这个专柜给他买衬衣袜子领带啥的,柜姐都认得她了,看她今天带了个男人来,笑得眼睛都弯了。

“哎呀这是你男朋友吧,真帅啊!怪不得你每次都替他买那么多好东西!”

繁星尴尬,还没开口解释呢,柜姐又对着舒熠夸上了:“先生,您女朋友对你多好啊,特别体贴,每次我们一有了新款就给她打电话,不管多贵,她一准买给你。”

舒熠也没搭腔,挑了两件就刷卡,繁星像小媳妇似的拎着购物袋跟在后头,重新琢磨是否要辞职这个严肃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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