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说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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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曾小贤向来以好男人自诩。好与不好,其实在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定义,曾小贤自认为的好,大概是关心、理解、顺从,以及不伤害。单从他与LAURA相处八年被劈腿六次还能继续见面照顾她的种种而不至于变疯这件事来看,曾小贤执着、忍耐、包容的能力确实已经达到一般凡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说得好是他善良,说得不好是他懦弱。而当他在诺澜和一菲的夹缝中寻找平衡时,这份善良或者懦弱又让他无所适从地选择了逃避和不作为,对诺澜不拒绝,对一菲不表白,出发点是为了不伤害两个人,结果却是让两个人都受了伤。

此刻一菲就在心理诊所,正儿八经地接受着心理咨询。心理医生淡定地坐在桌子后面,了然地看着她,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一菲感觉很不自然、很不爽,她应付似的填完资料表格,就开始神经质地玩着手里的钢笔。

医生开始发问:“说说你最近的情况吧。”

一菲眼神闪烁,故作轻松地东拉西扯:“我最近——怎么说呢……牙齿越来越白,皮肤越来越透,女人生活要静心,总之还不错啦。”

医生对她的抗拒表示理解,微微一笑,继续问:“胡老师,这儿是诊所,不能光说好的一面,谈谈问题吧。”

“问题?”一菲下意识地排斥这个词,转着眼珠子想想,回答道,“偶尔也有。睫毛掉得多,指甲长得慢,饿了想睡觉,困了想吃饭……”

医生咳嗽几声打断她,礼貌地提示:“我是心理医生。”

一菲做恍然大悟状,认真地说:“哦,对!健忘……算不算心理问题?唉,我是来干吗的?”

“你在学校里故意破坏公物。”医生提醒她,看她笑着又要耍滑,郑重地补上一句,“三次。”

一菲手一挥:“哎,都是些小事。”

医生反驳她:“如果是小事,学校就不会把你送到这儿来了。诊所的评估结果将决定你能否继续担任任课教师。”

事件的严重性摆在眼前,一菲这才有所收敛,但还在替自己开脱:“放心啦,最近我是有点儿情绪波动,不过还是可以控制的,不然我也不会主动来找你做心理咨询。”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一一否定她的说法:“第一,你不是主动来的;第二,这是强制的心理干预,不是心理咨询;第三……别拆我钢笔,行吗?”

不知何时,胡一菲手里的钢笔已经被她玩得完全解体。

让我们一起回忆一下胡一菲上次情绪失控的全过程。用一菲的话说,都是那些不懂事的学生闹的。

那天班上的史小明同学没交随堂论文,我们年轻貌美但正颜厉色的胡一菲老师决定和他进行一次亲切的对话。

“小胖同学!”一菲一声暴吼,小胖同学吓得一抖,低声回答:“老师,我叫史小明。”

一菲改口:“好的……史小胖同学,你买这么多柯南的海报干什么?”

史同学解释:“挂在宿舍啊,这叫挂柯南——想挂科——都难。”

一菲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训话:“你连随堂论文都不交,没有平时成绩,还挂柯南?你挂科比都没用!”

史同学想了想,认真说:“挂了科比,就不能挂柯南了。我们都希望——挂科比不挂科难呢。”

“都是封建迷信!”一菲虽然不是像诺澜那样的逻辑怪人,这点绕口令似的东西还是难不倒她的,她冷笑一声,不再跟他纠缠挂谁的问题,而是直中要害,“你的论文呢?”讲台上摆着一摞论文,显然没有史同学的功劳。

烟幕弹干扰失效,史同学只好改唱苦情剧:“老师我最近压力太大,我选了三个学位,有34篇论文要写,实在来不及。”

一菲最见不得软骨头,怒喝道:“路是你自己选的,吃点儿苦就受不了啦?有工夫哭,还不如去面对,是不是男人?”

史同学感慨地点头,说:“我明白,我现在流的泪,就是当初选专业时,脑袋里进的水。”

同学们哄堂大笑,一菲“啪”的一声拍在讲桌上,粉笔四下飞散,险些打到史同学脸上,吓得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开口。

所以她就情绪失控了?怎么可能!未免也太小看胡一菲的功力了!

见威逼不能奏效,一菲突然微笑起来,语调也变得温和:“诚实地对老师说,你是不是压根儿就没写啊?”

史同学余悸未消,支支吾吾地回答:“我记得睡着之前我已经写了一半。”

一菲追问:“那另一半呢?”

史同学老实说:“醒来后发现前面那一半只是个梦。”

“……你一晚上就做了一个梦?”一菲自觉耐性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退。

“当然不是,我还听了广播节目《你的月亮我的心》。”史同学忽然兴致高了起来。

一菲自言自语:“你听这种脑残节目,怪不得会睡着。”

“您也听过啊。”史同学以为找到志同道合者,更加兴奋了。

一菲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当然没听过!你的心思应该用在学习上,而不是听什么毫无营养的破广播!”

史同学不服气地说:“以前的确没啥可听的,可自从诺澜姐姐来了之后,节目可精彩了。一听声音就是个美女,身材又好,又温柔又知性。听着听着我就幸福地睡着了,做了一个美妙的梦,在梦里我是她的搭档,每天晚上坐在诺澜姐姐身边,看着她说话,然后我就……深深地爱上了她。”

说到这一段,心理咨询室里的一菲不免嘴角抽搐,呼吸逐渐加重,拳头越攥越紧。

医生笑笑,缓和气氛:“青春期有些幻想很正常,你提醒一下就好了嘛!”

一菲确实成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发飙,只是稍稍惩戒了小胖一下,多给他布置了三篇论文。而且为了更了解这位学生,那天晚上还专门听了《你的月亮我的心》。

正好那天晚上史小明打进热线电话,指名道姓一定要和诺澜姐姐说话。

“这位同学,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一听见诺澜温柔的声音,小史觉得心里所有委屈都涌了上来:“诺澜姐姐,我在写论文,本来就已经写不完了。今天老师又多布置了三篇。”

诺澜关切地问:“为什么呢?”

小史更觉得委屈了,小嘴都要噘起来了:“我说我是你的粉丝,每晚都边听你的节目边做作业。老师说既然你那么喜欢,干脆多写几篇,这样才能听到结尾。”

被晾在一边的曾小贤为了增加存在感,插话打抱不平:“岂有此理,这我就要说两句了,你的老师有什么权利霸占你的课余时间!她是东方不败还是灭绝师太?”

小史倒是老实承认:“都不是,我们老师又年轻又漂亮。”

曾小贤一心贴近听众的想法,哪里会想到说起的人竟然是胡一菲,自然是一贬到底:“那又怎样,天使的外貌、蛇蝎的心肠,我在精神上替你鄙视那个老师!”

诺澜总算厚道,委婉地开导小史:“不过换个角度考虑,老师也是人,她也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许她最近正在生理期或是失恋了。小史,你应该体谅你的老师。”

曾小贤却火上加油:“别替她说话,我打赌,她肯定生理周期乱掉了。这种老师我见多了。”

一菲听得咬牙切齿,手里的收音机天线都被拧成了麻花。

但即便如此,一菲还是展现出应有的风度,努力克制自己,保持冷静。第二天回到课堂上,一菲不但没发火,反而笑容满面,声音甜丝丝地问大家:“听说最近有人对我有意见,还造谣说我生理期乱掉了。”

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指。

一菲仍然平静地宣布:“我郑重地告诉你们,我——规律得很,谢谢关心。”话音未落,胡老师对着课桌就是一个跆拳道的经典下劈,然后从容离开。门一关,课桌一晃,支离破碎,同学们一片哗然,小史同学惊吓过度,当场晕厥。

综合整个述说,医生总结道:“所以——你拍碎了桌子,就为了证明你不在生理期?”

一菲同意,因为事实胜于雄辩。

医生问一菲是不是最近工作上有什么不顺,一菲否认,那感情上呢?一菲的笑容明显僵硬了许多,但还是回答没有。

医生说:“心理学上讲,人不会无缘无故做奇怪的事情,背后一定有深层次的原因。我以前有个病人老幻想自己是只小燕子,他每个月都会给我寄燕窝。”

“说明人家感谢你啊。”一菲不以为然。

医生却说:“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对我吐口水。”呃,难怪这位病人要来看心理医生……

医生继续引导:“回想一下,最近有什么人影响了你,让你处于焦虑的防备状态?”

一菲回忆起那天跟诺澜比赛网球的激烈,之后发生的那些故事,眉头一皱,但是瞬间又假笑着撇清:“我怎么会需要防备呢,谁敢近我身?!哈哈哈哈……”

一菲的细小表情都被医生看在眼里,沉思片刻,医生拟订了一个初步的治疗方案。面对焦虑,最好的排解方法就是分散注意力,建议一菲养一些小动物。

一菲想了想,问:“小动物?我有个弟弟算不算?”

“我是说花鸟鱼虫什么的,可以调节情绪。”医生进一步解释,见一菲半信半疑,又举了个例子,“我曾经还有个病人,他是个卧底了23年的警察,为了完成任务,他娶了黑老大的女人,接手了这个犯罪团伙家族的生意。最后他亲手逮捕了包括自己老婆孩子岳父岳母在内的38个亲戚。这令他一度无法回首,后来我让他养了三条锦鲤,他就看开了。”

这情节……也太离奇了吧?这锦鲤……也太神奇了吧?

医生叮嘱,关键是分散注意力,如果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大,就不用养很多。一菲觉得医生说得也不错,决定配合,第二天就去了花鸟店买鱼。正好店里促销,买缸送鱼。一菲一眼挑中了店里最大的鱼缸,这哪是养锦鲤啊,养鲨鱼都够了……若无其事的表面下,真是压力山大啊!

2

悠悠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听说美嘉怀孕的消息之后,并没有跟她一样惊慌失措,而是恶补有关知识,不惜火速(32倍速)追了六百多集韩剧《顺风妇产科》,最终得出结论,就算搞不清楚孩子的爸爸是谁,至少也得搞清楚孩子到底存不存在。早早孕只能作为一种辅助手段,准确率有限,真正要确定有没有怀孕,还是要去医院验血,做HCG检查。

一路被拖到妇产科,美嘉心里七上八下,不停地找借口要回去,找一切机会转移话题:“HCG——不是个马桶的牌子吗?”

悠悠很专业地解释:“这叫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是最常用的怀孕测试指标。”

美嘉小好奇了一下,问:“你说的那个TOTO,怎么验?”

悠悠仍然十分耐心:“TOTO是日本的,HCG是台湾的。呸,这个HCG和它们不是一码事。总之你等着验血吧。”

“验血?”美嘉夸张地瞪大眼睛,几乎叫了起来,“我不要我不要。我从小就晕血。搞不好一尸两命怎么办?”

悠悠出主意让她看着医生的脸,看不到血自然就不晕了。可美嘉说比起晕血,她更晕医生的脸。

两人嘀嘀咕咕地走进诊室,内室的帘子被掀开,走出一个很丑的男医生,秃顶,三角眼,一脸的黑痣,巨大的朝天鼻孔里露出浓黑的鼻毛……

“我说的吧……”美嘉呻吟一声,就地倒下。

丑医生见怪不怪的样子,对着屋里喊:“司马医生,你的病人好像晕了。”

帘子后又走出来一位医生,帅气逼人,连悠悠都看呆了。装晕的美嘉立刻满血复活,拉着悠悠坐到医生对面,含羞带笑尽做花痴状地打招呼:“Hi,欧巴!怎么称呼?”

“我叫司马健。”医生回答,磁性的声音更是让人倾倒。

美嘉完全乱了方寸,语无伦次:“不贱啊。”

悠悠戳了美嘉一下,示意她收敛一点,岔开话题,问刚才出去那位是谁。

司马医生回答:“那是化验科的刘主任,过来送单子的。”

美嘉挤眉弄眼地小声对悠悠说:“打死我也不验血!”

司马医生清了清嗓子,示意进入正题。

美嘉抢着连珠炮似的发问:“你是哪儿人?几岁了?做什么工作的?”

司马医生一脸尴尬,回答:“我——是医生。”

美嘉仍是一脸陶醉地看着他:“医生……收入应该不错吧。”

悠悠拽了她一下,小声提示:“这是检查,不是相亲。说你自己的情况。”

可美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哪还记得检查的事,晕晕乎乎地说:“哦,我还没有男朋友,你结婚了吗?平时有什么爱好?”

司马医生无奈地回答:“我单身,爱好嘛,看电影。”

美嘉激动地叫起来:“我超爱看电影的,太巧了!太神奇了!太……”

“你到底觉得哪里不舒服?”司马医生岔开话题。

“她验了小便……发现……”悠悠刚开口,美嘉却一把捂住她的嘴,自己抢着回答,“比较……黄,可能上火了。”

司马医生奇怪道:“可你们挂的是‘孕检’的号,到底哪位看啊?”

“她!”美嘉想都没想就指向悠悠,悠悠无辜躺枪,惊得张大嘴,“第一次嘛,比较害羞不敢承认,我开导她一下。”说着,美嘉就把还在迷糊中的悠悠拉出了门外。

“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医生太帅了,是我的菜。”美嘉卖萌求道。

悠悠被她一惊一乍闹够了,坚决不为所动,义正词严地提醒她:“你是来孕检的!”

美嘉大大咧咧地回答:“计划有变,下次再检!”

悠悠怪她:“你真该先挂个脑科的。”

美嘉卖萌不成,又开始上苦情剧:“我现在前途茫茫,吉凶未卜,更要及时行乐啦。也许他就是能拉我脱离苦海的救世主。下次我一定好好配合,你要我验血验身验神马都行,只要你帮我搞定他。”

悠悠诧异地问:“我怎么搞定他?”

美嘉越发一副小可怜儿样子,握住悠悠的双手,拖着哭腔说:“你觉得……他会跟一个刚怀孕的女孩子约会吗?姐妹情深……”她看看悠悠的肚子,言下之意……角色互换!

再回到诊室里,美嘉已经完全进入角色,大大方方地介绍:“我叫悠悠,我陪她来的。美嘉她——怀孕了。”悠悠不情不愿地坐在一边,美嘉一个眼神飞过去,只好配合地假装呕吐,真是好有职业操守!

司马医生并没起疑,低头一边写病历一边问:“血验过了吗?”

侧影也是那么完美啊!美嘉心里感叹,听到问题后猛点头:“她的TOTO指数,啊,不,HCG指数明显升高了。”

3

心理咨询过后两天,一菲去花鸟店提货。老板仍然有点儿不太相信这个看上去纤弱的女生要买这么大一口鱼缸,于是再三确认。一菲心不在焉地回答:“不然……还有更大的吗?”

老板又会错意,以为她是替水族馆或者海鲜城买的。可胡一菲大大咧咧地说是要把鱼缸放在家里……

“家里……也是一个绝佳的选择。”老板也是个饶舌的,明明知道顾客是上帝,和气生财,还是忍不住问道,“冒昧问一句,您养鲨鱼啊?”

胡一菲嫌他啰唆,不耐烦地回答:“我就是随便养几条锦鲤,你到底卖不卖?”

“卖,当然卖!您这么内行,我们免费送鱼。”老板识趣地打住,接了钱下去开单。

不是冤家不聚头,着急要买盆栽还诺澜人情的曾小贤赶巧也进了这家店,刚进门就被胡一菲逮个正着,吓出一身冷汗,心虚地把已经拿到手的盆栽胡乱塞回货架上。

老板回来找一菲签单,曾小贤才看到她要买的那个鱼缸,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确定这是鱼缸,不是浴缸?!吃错药了吧,你打算放哪儿?把小区里的人工湖给换了?”

一菲翻他一个白眼,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合租已经算蜗居了,买几条鱼总不应该也让它们蜗居吧。己所不欲,勿施于鱼。”

翻了翻单据,嫌运费太贵,可老板说这是特殊大件,按规定不能免运费。胡一菲想想公寓离这儿就两条马路,冷哼一声说:“切,大不了我们自己搬。”

曾小贤四下一看,这个“我”除了自己再没有别的“们”,不由得又惊出一身汗。可容不得他推辞,一菲已经下令,曾小贤只好拼了老命地帮她把鱼缸搬起来。

老板一听名字又开始八卦起来:“曾小贤?你就是那个电台主持人曾小贤?”

曾小贤被鱼缸压得连臭美的心思都没了,眼珠子动了动,算是承认了。老板立马激动起来:“我听过你的节目!那么说这位小姐,就是——诺澜吧!你是我的偶像!我超喜欢你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是诺澜的粉丝!一菲冷冷地否认,可老板热情不减,继续叨叨:“哦,不好意思,诺澜老师的声音好像是比你的好听。可你们刚才说你们住在一块儿。”

曾小贤见一菲的脸色愈加难看,连忙解释他们是室友。

“原来你没有和诺澜住在一起啊,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呢。”老板心愿落空,大失所望,一菲脸上已经是山雨欲来的样子,曾小贤忙挤眉弄眼示意老板闭嘴。

老板虽有些悻悻,但还是愿意看在诺澜的面子上给免费送货。

曾小贤大喜:“太好了!一菲,放下来吧。”

可胡一菲怎么肯领诺澜的情,捧着鱼缸逼近老板,凶巴巴地问:“你什么意思?”

老板被她的气势慑住,说话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答道:“没有……意思,我就是想……意思意思。”

一菲把鱼缸递给曾小贤,也不顾他被压得站都站不稳,东摇西晃,指着老板教训道:“听着,我不是诺澜,他也不是,要送就送,不送就不送,看什么面子。运个鱼缸都走后门,你们店也太没原则了!”

老板堆起笑脸:“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嘛。”

一菲一本正经地说:“特殊大件不免运费这是规定,是规定就要执行。你以为我是喜欢占人蝇头小利的人吗?!”

老板被她训得莫名其妙,生怕再得罪她,问:“这么说,送的鱼您也不要了?”

“要,为什么不要,这是我应得的。”一菲的逻辑稍嫌混乱,但话说得底气十足,她走到还在找平衡的曾小贤面前,一声暴喝:“走!”

一菲起驾,崩溃的曾小贤不得不勉力相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两个人总算是抬着这口巨大的鱼缸回到了公寓。一菲按电梯,微笑着表示对工作的满意:“我就说嘛,没几步路,遛着弯就到了。”

曾小贤没好气地接口:“娘娘雅兴!扛着鱼缸遛弯!可拖上我干吗?”

一菲振振有词:“这是对你的惩罚,谁让你刚才不帮我说话。”

曾小贤不解,人家本来好好地都已经把运费免了,还想要怎么帮着说话?一菲却说那老板说好收费的又突然不收,那叫言而无信!一菲的逻辑碎了一地,曾小贤实在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菲想了想,又说:“那老板没准是忽悠我的,万一东西搬到了又收钱了,怎么办?”

曾小贤夸张地喊:“哇!您太有远见,太有危机意识了!但还是毫无逻辑啊!”

一菲词穷,只好吼他:“你有完没完!不就是搬了个小鱼缸嘛,至于这样吗?”

曾小贤又累又气,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小鱼缸?当年法老造金字塔的石头都没这玩意儿大。”

正说着,电梯到了,一开门,里面堆满了木条和支架,上面写着“油漆未干”的字样,旁边还有红色的油漆桶和刷子。曾小贤打量了电梯里的剩余空间,又看了看鱼缸,绝望地问:“这能塞进去吗?”

“不知道,你,上!”一菲指指他,示意他把鱼缸推进去。

曾小贤错愕:“我?那你干吗!”

“喊加油啊,帮你开个鼓舞光环,你有个buff,搬起来更轻松啊。”一菲显然觉得自己的安排是绝对的理所当然。

曾小贤无奈,只得一个人推鱼缸。一菲则十分配合地在边上喊起了号子:“挺起胸呀嘛!”

“哦,嘿!”

“抬起头呀嘛!”

“哦,嘿!”

“往里塞呀嘛……”

曾小贤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总算是——搞定!可鱼缸实在是太长,上半截顶到了最里头,另外半截还在外面,连电梯门都关不上。

一菲撇撇嘴,自我解嘲地说:“看来——这玩意儿确实比造金字塔的石头大。”

4

美嘉误打误撞在医院迷上帅哥医生以后,就和悠悠演上了双簧,两人时不时聚在一起,悄悄商量对策,只盼着这场戏永远不要穿帮。这天,两人又在酒吧商议“大事”,关谷匆匆进来,一脸关切地问悠悠:“亲爱的,你们前天去过医院了?”

悠悠茫然地问:“你怎么知道?”

关谷拿着一张单子,解释道:“我在你桌上看到了这个,好像是医院的挂号单。”

美嘉一把抢过挂号单,掩饰说:“啊,我前天不太舒服,所以悠悠陪我去看大夫。”

悠悠心说,没错,她的确是去“看”大夫!看得心神俱醉,到目前还没恢复正常!

关谷仍然担心,说悠悠的脸色不太好。

悠悠叹气道:“那是,莫名其妙做了个B超,能好吗?”

“B超?”关谷一下又紧张起来。

美嘉见悠悠说漏了嘴,连连使眼色,悠悠赶紧改口:“我……美嘉看大夫看得那么过瘾,我眼馋了——所以顺便做了个B超,查了查肝肾前列腺功能什么的。”

关谷更惊奇了:“你也有前列腺?”

悠悠越发语无伦次:“我一直不确定,查了才安心嘛。”

美嘉接过话头,忽悠关谷说:“哎呀,你就别问了。这是女孩之间的小癖好,上厕所都结伴,看病当然也要一起喽。”

关谷听得一头雾水,只好暂时放弃。美嘉借口去拿饮料,拖着悠悠到一边,再三叮嘱:“你可千万别说漏嘴啊。网上说怀孕初期会影响荷尔蒙过度分泌,你体谅一下。”

悠悠没好气地挖苦她:“幸好只是做个孕检,要是你分娩的时候看上了帮你接生的大夫,看你找谁顶替。”

美嘉不理会这些,仍是一脸花痴相:“我觉得这个司马医生真挺不错啊。硕士毕业,有房有车,还是个妇产科大夫,以后一条龙全妥啦。这两天我跟他聊了好多,还约了他今天一起看电影,他说下班就来这里接我。”

悠悠苦笑,指着她的肚子说:“你真行啊!你干脆把这个也算给他得了。”

“唉,有道理啊!我怎么没想到。”美嘉心有所动,悠悠撇下她去了卫生间。

正想着,高富帅司马医生驾到,美嘉脸上立刻漾起甜蜜的微笑:“Hi,欧巴。”

“Hi,悠悠。”司马医生也打了招呼,见美嘉愣愣的没反应,奇怪地问:“怎么了?”

美嘉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角色是悠悠:“哦!没有,只是你叫得那么亲切,我有点儿不适应。你肿么这么早就来了?”

司马医生并没在意这些细节,笑笑说:“哦,轮值医生来得早,我就先过来了。”

“那我们去看电影吧?”美嘉急于把他带离这片“是非”之地,拉起他就要走。司马医生却轻轻推开她,拿出一张单子,正色道:“稍等,我还有件挺重要的事——你朋友上次的B超检查报告没有拿,我看了一下,好像没有胚胎着床的迹象。你确定她真的怀孕了?”

美嘉怔住:“……当然!否则我们吃饱了撑得来看妇产科。”

司马医生又问:“你确定她做过血检吗?如果血清HCG绝对值真的很高,但是没有看到胚芽的话,我们不排除宫外孕的可能。”

美嘉听得一口汽水差点儿喷出来,呆呆地说:“桃花运我遇到过,狗屎运我也遇到过,宫外孕,肯定是搞错了。”

司马还在担心宫外孕的事,没注意她的反应:“现在宫外孕误诊的确不少,但是我们有规定,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万一胚胎在输卵管里,随时会有危险的。你最好让你朋友再来做个全面检查!”

美嘉摆手说不用,司马医生却一眼看见悠悠在吧台处喝酒,起身过去打招呼:“陈美嘉小姐!”

“你找美嘉啊?……”悠悠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看到跟在帅哥身后的美嘉,连忙改口:“对,没错,就是我。”

司马见她喝酒,埋怨道:“你真是太儿戏了,做完检查连报告都不拿,现在还喝酒,也太不把怀孕当回事了。既然你已经有妊娠迹象,酒精就完全不能碰了。”

悠悠一时不知怎么应付,美嘉还在一边帮腔:“美嘉!你就听医生一句嘛,会死啊!”

一边关谷过来,拿着六瓶一扎的“绝加”,隔着老远就喊:“亲爱的,这是酒吧最近新推出的预调酒‘绝加’,很爽的,Joey送了我一扎,我们晚上回去High起来。”

司马见又要喝酒,心中不悦,皱着眉问:“这位是……”

关谷回答:“我是她男朋友,你是……”

司马一听更不高兴了,语气有点儿冷淡:“我叫司马健,是悠悠(指美嘉)的朋友,你知道她最近来过医院吗?”

关谷点头:“知道啊。”

司马医生干脆明说:“那你也够可以的啊,你女朋友做检查,你自己一点儿都不关心。”

“她做着玩的。我也不知道这算什么癖好,反正女孩子什么都一起做,你就当她们一起上个厕所。”关谷笑道,说着又把酒递给悠悠。

“她现在是不能喝酒的!”司马医生夺过酒,生气地说,“怪不得她当儿戏,原来你这个做男朋友的更儿戏!”

关谷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美嘉听得急了,赶忙拉开两个人,嘴里还胡乱打着哈哈:“他是日本人,所以他说的你听不懂,你说的他也听不懂,你们沟通不了就先别沟通了,我们先沟通一下。”

说完,她又把悠悠拉到一边,深吸一口气:“梳理一下,我现在是悠悠,你是美嘉,我现在等着司马请我看电影,他却要来教育关谷怎么保养孕妇。我怀孕的事情不能让司马知道,否则我就没戏了,更不能让关谷知道,否则大家就都知道了,明白了吗?”

悠悠直瞪着她:“明白有什么用!我们还有办法把事情圆起来吗?”可美嘉一副泪光盈盈的可怜样子求着,为了姐妹的幸福,悠悠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亲自去忽悠司马医生:“司马大夫,孩子这件事,我男朋友并不知道。”

司马大惑不解:“为什么?”

悠悠解释:“因为……他不想要。虽然我们很恩爱,但这是他们家族的传统。我来检查,也只是为了找个时间把它打掉。”

司马更奇怪了:“不要小孩也算家族传统,那他们家族是怎么延续的?”

美嘉生怕他再追问细节,敷衍他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快走吧,晚了电影就该结束了。”

可司马医生职业病犯了,怎么都不依不饶,还是极力劝悠悠:“宫外孕的后果很严重,最好还是告诉你男朋友,一起做决定。”

悠悠只盼着他快走,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不用了,反正他求之不得。”

司马气急了,忍不住骂道:“我真是搞不懂,你男朋友简直就是个浑蛋。”

关谷刚好过来,听得莫名其妙:“纳尼?”

美嘉拦着他,抢着说:“他说的是……美嘉的男朋友。你紧张什么!”

关谷还是一头雾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美嘉的男朋友?她有男朋友了?我都没见过,你见过了?”

司马大声说:“我的确是从没见过这么浑蛋的男朋友!我建议你带你女朋友去复查一下。”

“复查什么?”关谷看着悠悠问。

司马对着关谷,认真地解释:“你女朋友的检查报告我看过,有很大风险,该有的阴影没有看到。”

关谷是真被悠悠和美嘉搅晕了,问:“你是说前列腺?”

司马又被他呛到,认定了他就是个吊儿郎当不负责任而且连基本生活常识都不懂的二货,虎着脸训斥他:“我是妇产科大夫。我不管你们家族传统是怎样的,但是作为她男朋友,美嘉的身体健康,你至少应该关心一下吧。”

关谷无辜被骂,基本原则还没丢,说到关键处,急忙为自己申辩:“美嘉?我女朋友叫唐悠悠。”

“什么?你同时跟她们两个……”司马瞪大眼睛,又惊又怒,拉过来一边准备开溜的美嘉,接着说,“你不要孩子,不负责任,还要脚踏两条船,怪不得……悠悠要抗争。”

“悠悠?”关谷实在被绕晕了,机械地重复名字。

司马也不顾他的面子,索性把事情都抖搂出来:“她亲口对我说,她很空虚也很寂寞,还提出要跟我交往。”

关谷醋劲一起,反应没那么迟钝了,脸色一寒,提高了声音问:“跟你交往?你哪儿冒出来的?”

“珍惜美嘉吧!”

“我和美嘉是清白的!”

“人家都怀孕了!”

“谁怀孕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活该你们家族绝种!你这个禽兽!”你一言我一语,司马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打到关谷脸上!关谷应声倒地,悠悠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演戏,飞扑了过去。事情发展得太令人匪夷所思,美嘉呆在一边来不及反应。

5

这边关谷无辜躺枪,那边子乔与关谷的赌约还在有序进行,只要子乔交到一个普通异性朋友,他就赢了。只是几天不见,子乔颇有些形容憔悴,见谁都爱答不理的。作为公证人,展博必须时刻跟进事件的发展,一有机会就追着他问:“子乔,这两天进展得怎么样?普通朋友交到了没有?”

子乔没精打采地回答:“算是有吧。”

展博一听来了兴致,凑近了打听:“她怎么样?”

子乔敷衍他:“……还行。”

展博又问:“还行是什么意思?”

子乔答非所问:“她们家卧室装修得还行。”

展博一听就不乐意了,指责他:“怎么又闹到卧室去啦?你不会又按泡妞的法子上了吧?”

子乔喊冤:“我可是照关谷说的做了——充分沟通,心无杂念。而且我一上来就问了她的名字!”

展博问她叫什么,子乔哪里还记得那么多,只知道反正是模特,是娜娜、莎莎,还是拉拉就搞不清了。原先倒是记得,后来她又介绍了另外两个室友,子乔就糊涂了。

展博奇了:“室友?三个?”

子乔接着说:“昨天晚上我和那个女孩聊了一会儿,为了表示交朋友的诚意,我友好地送她回家。路上突然下暴雨了,她全身湿透,我给她披上外衣,而且自始至终目不斜视。”

展博表扬他:“很好啊,朋友就该这样!”

到手的便宜不占,子乔可没觉得怎么好,他一脸遗憾:“然后她跟我说,现在很少有我这样不想占便宜的男人了。我告诉她,我只想和她做普通朋友。她亲了我,然后非要拉我去她家坐坐。然后我发现她家还有两个室友,身材一个比一个辣,穿得一个比一个少……”

展博怕他走火入魔,打断他,鼓励他:“坚持住!你一下就多了三个异性普通朋友。你的胜算猛增了三倍啊!”

子乔收敛心神,接着说:“然后那女孩跟她的室友说了我的事迹。”

“她们说:一定要好好谢谢你。”展博想当然地猜测下去,子乔却说:“她们说:一定不能放过我,这样的男人太难得了!然后她们就……就……”

子乔各种手势演绎,展博怎么都看不明白。求关注?子乔摇头。求交往?子乔还是摇头。求推倒?差不多。但子乔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没有越轨,因为,还在他进行思想斗争的时候,她们已经打起来了。

故事太离奇,不由得展博不信:“为了抢你?要有图有真相……你拍照片了吗?”

“我也想啊,可朋友之间不能这么做,这是友谊啊!”子乔长叹一声,如此香艳惊险刺激的场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能八卦不能掺和,真是欲哭无泪!悔不该!唉,怎么想都不顺心,子乔郁闷地回房。

只是几分钟光景,他又从房里窜了出来,大叫着:“展博!让我避一避!”

展博诧异地问他怎么了,子乔惊慌失措地回答:“那个莎莎……不对娜娜,不对拉拉,追杀到这里来了。三个!就在隔壁!”

展博笑他:“好朋友‘串门’而已。你慌什么?”

子乔东躲西藏,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塞进去:“她们还带来了洗漱用品,说来我这儿开通宵Party。”

展博开导他:“如果你和人家真的只是单纯的友谊,现在正是考验你的时候!记住,坐怀不乱,不动如山,坚持自我,守身如玉!”

子乔停下来想想几个模特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样子,不禁哀叹:“1抗3?!奥特曼都守不住啊。”

展博又给他打气,如果过关了,就表示子乔不仅战胜了关谷,还瞬间把人类的极限提高了——三倍!

“小布,你躲到这儿来了?”莎莎、娜娜、拉拉循声从阳台上找了过来,个个亭亭玉立,身材果真是很好!

子乔干笑:“呵呵,我是来……介绍新朋友给你们认识的。”

拉拉凑过去挽起他的胳膊,撒娇道:“不用啦,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

展博试探地问:“要不我回避一下?”

“不许丢下我!”子乔一声大吼,拽住展博,严肃地说:“拉拉!我和我朋友正在做一项非常伟大的地理实验。很抱歉,我不得不拒绝你。”

娜娜柔声说:“我是娜娜。你要拒绝的是拉拉吧。”

拉拉争辩:“谁说的!小布才不会拒绝我呢。”

莎莎更直接了,挑逗他说:“小布,我买了一件超性感的睡衣,想让你给我点儿意见。”

饶是子乔行走江湖多年,也被迷得神魂颠倒,站立不稳,但他咬着牙极力把持住,仍然拒绝:“……我对普通朋友的睡衣没兴趣。”

“你真是个好男人!”莎莎的声音更媚更柔更具诱惑了。

拉拉拿出子乔的挚爱——飞行棋,提议:“要不这样,刚才我们在你卧室里发现了这个。”

“我们四个,可以在你的卧室,一边点着蜡烛,一边跳舞,一边玩飞行棋。输了的人……”娜娜附和,贴着子乔的耳朵说起了悄悄话,可怜子乔鼻血一路往下直流。

“小布,你怎么了?”“可能是内伤。”“救护车……”

七嘴八舌里,子乔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下。测试结束,子乔FAIL,关谷完胜。

6

公寓电梯里,曾小贤还在不屈不挠地和鱼缸作斗争,又是推又是撬,忙得满头大汗;一菲则悠闲地坐在一边,充当场外指导,时不时冷嘲热讽几句。

曾小贤突然灵光一闪:“咦,正面塞不进,可以变通一下嘛!你有没有发现,一个直角三角形,它的斜边比任何一条直角边都长!所以我们只要斜过来就有空间了。”

一菲假意欢呼表扬他:“对啊,有道理。小贤,你好聪明啊!”

曾小贤没觉出她在取笑自己,眉毛一扬,稍有几分得意。一菲继续引着他往坑里跳:“而且那条斜边和两条直角边应该还有某种函数关系。”

曾小贤一脸骄傲:“我没想那么深,但是长是一定的!我打算给它取名为——曾小贤猜想!”

一菲一巴掌拍醒他,骂道:“这是勾股定理,白痴!你读过五年级没有!”

曾小贤的数学敢情是体育老师教的,一边犯迷糊,一边还自言自语:“……这个名词貌似有点儿耳熟,难道让个叫勾股的家伙抢先了?”

两人合计着,又把鱼缸抬出来,再斜着放进电梯,可鱼缸还是有半截露在门外,卡着电梯门。一菲建议,要么利用空间勾股定理,把鱼缸竖起来再斜着塞进去,尽量压缩鱼缸占据电梯的空间,要么走安全楼梯,搬上六楼。当然,体力活还是曾小贤干,胡一菲继续负责开光环,加油呐喊。

曾小贤果断选择了第一个方案,还仔仔细细地画了个图,照图纸的设计,两个人站位合理,用力又得当的话,就能把鱼缸竖起来。

一菲瞄了一眼图纸,见曾小贤把他自己画得非常精细非常帅,而她和鱼缸都是草图,忍不住又骂了他一句自恋狂。

照图施工,曾小贤先进电梯,把鱼缸托着竖起来;一菲在后面推,把鱼缸塞进电梯。眼看大功就要告成,差一点点门就能关上了,一菲狠狠地往里踹了一脚,鱼缸倒是进去了,只听得曾小贤一声惨叫,眼睛眉毛鼻子嘴巴全被挤到了一块,整个面部呈扁平状。

一菲拍拍手,开心地说:“这下门能关上了!”可老天爷就是故意作弄人,电梯门是能勉强关上了,电梯却又发出超重警报。一菲想要曾小贤出来,奈何他被卡在鱼缸和电梯的夹缝里,连动动嘴皮子都困难。一个使劲拉,一个勉强往外推,鱼缸还是岿然不动。

一菲气得骂他:“你倒是用力啊,废材。”

曾小贤含糊不清地回应她:“你试试,压扁状态下怎么用力?而且下面卡住了。”

一菲仔细一看,鱼缸的边沿果然卡死在电梯缝里,难怪半点都挪不动。“我就不信这鱼缸搬不上去了!”一菲怒吼一声,用力把鱼缸往里面推,曾小贤痛上加痛,趴在玻璃上,几乎要哭了出来:“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走进那家花鸟店?”

突然,超重的警报声停下,麦克风里刺刺啦啦传来说话的声音:“我是物业,电梯故障了吗?”

曾小贤哀号:“你们怎么才来?救命啊,出人命啦!”

物业问:“您被困在电梯里了?”一菲笑:“他被困在鱼缸里了。”物业愣住:“鱼缸?那不归我们管,你应该找司马光。”

曾小贤可没心情听他们说相声,扯着嗓子喊:“听着,我没工夫开玩笑。这儿有个巨大的缸,一个暴力的女人,还有——躺枪的我,懂了吗?”

物业不再说笑,安抚他,说工程部的师傅一会儿就到。一会儿是多久?物业解释,可能需要准备大力钳、电锯、千斤顶,再坚持个把小时就好。

“啊?别个把小时啊!我马上要回台里直播了。喂!喂!”曾小贤绝望地喊叫,可喇叭里再也没有回复。

一菲冷笑着说:“报应,就你们节目那么胡扯损人、信口开河,说人家老师生理期乱掉,不停播就不错了!”

“你也听了?”曾小贤诧异地问。

一菲自知说漏了嘴,急忙掩饰,说是那天对面楼里有人听,声音开得太响,自己碰巧听到些回声。曾小贤讨好地问:“那你有没有听到后面那段,我和诺澜聊起身边的朋友,我有提到你唉。”

有吗?一菲仔细回想,当时曾小贤的最后一句话是说她肯定生理期乱掉了,她一怒之下就把收音机弄坏了,不由得问:“你说我什么?”

曾小贤回答:“也没什么啦。既然聊起老师,我就拿你出来做对比,那个学生描述的老师笑里藏刀,可我认识一个胡老师,刀子嘴豆腐心。”

原来是误会他了……一菲心软下来,嘴上还是不肯饶人:“不敢当!我是刀子嘴,斧子心。你被困住就是我一手策划的。”

曾小贤不以为意,笑道:“少来!你现在都知道养鱼了,说明你已经开始懂得生活了。否则,我脑残了,帮你搬这么大的鱼缸?”

一菲争辩:“我一直都懂生活好吧。我只是生理期……我是说生——活嘛,就该豁达一点。”

曾小贤眼见无法脱身,只好自认倒霉,大不了又被Lisa扣奖金。他让一菲先上去,留他一个人在这等物业,再顺便给诺澜打个电话,跟她解释一下。

一菲不答话,站起身,开始拉鱼缸。曾小贤问她要干吗,一菲没好气地回他:“我不传别人遗嘱,只传别人八卦。”

一菲说着,冷哼一声“奔雷掌”,蓄势发功,掌力推在鱼缸上,缸壁的玻璃慢慢绽开、碎裂,曾小贤惊慌、惊恐以及惊悚的面部终于得以解放。

7

翌日,一菲主动找心理医生自首,说自己又拍碎了一个鱼缸,还有一部电梯。

“您还是给我开点儿药吧。”一菲沮丧地说,又开始蹂躏手里的钢笔。

医生却笑了笑,从一菲手中夺回钢笔,摇头说:“完全不用。”

自己觉得没病的时候医生非说她有病,自己承认有病了医生反而又说她没病,一菲都糊涂了。

医生微笑着解释:“昨天我也听了你说的那个电台节目,男主播讲了一个故事,他的一个朋友为了救他出电梯居然一拳打碎了鱼缸,还破坏了电梯门,我猜应该是你吧。”

一菲低头承认:“我觉得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小宇宙。”

“可我觉得……你是一个讲义气的朋友,而且你的心理鉴定结果是一切正常。”

听医生这么一说,一菲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这么说……我没事?”

“当然,你只是有喜欢的人罢了,同时也不排除生理期乱掉的可能。”医生一提到生理期乱掉,一菲条件反射似的一紧张,手上开始发力,桌面咔嚓出现裂缝。

说谁有病呢?只不过关心则乱,爱情的小荷尔蒙稍有点儿失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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