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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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娟坐在厕所澡盆上发呆,已经是晚上了,夫妻晚上要做什么,杜娟再单纯也不能不知道.这几天大梅一个劲儿为杜娟普及婚前教育,杜娟当时心如乱麻压根也没听进去什么。现在,她拼命去想大梅都说了些什么,可一句也想不起来。

白杨在外面敲门:你洗什么,有什么可洗的,出来呀,你出来。

喝多酒的白杨完全变一个人,那样陌生,说话声音都不对了,大舌头,鸣鸣噜噜的。这么大房子可没杜娟呆的地儿,她不想见白杨,那个满嘴酒气的陌生男人。

“开门开门,你是我老婆,关什么门呀!”白杨敲门声惊天动地,杜娟只得拉开门。白杨一个站不稳,身体跌进来,杜娟赶紧扶住,两人差点一起摔倒。

白杨一把拽住杜娟,质问:干嘛呢你,一个人,老不出来,躲我啊?!

白杨呼出的酒味儿喷到杜娟脸上,杜娟直犯恶心,她推开白杨:味儿死了!喝那么多干什么!

白杨把杜娟拉到脸跟前,几乎贴到杜娟脸上,呜噜噜着说:嫌弃我啊,这可是新婚初夜。说,是不是嫌弃我!

杜娟闪下身体,白杨一个站不稳,一头栽进水池,杜娟没有拉住,白杨就躺在水池里,仰面朝天冲着杜娟犯横。

杜娟赶紧拉白杨,白杨也不动,就是生气。

“你干嘛啊!”杜娟也生气了,起身朝外走去,她真的不喜欢这个酒气熏天的小子。

白杨一下子清醒过来,跳起身,拽住杜娟,盯着她眼睛问:去哪儿?

“我……我回……”那句习惯的宿舍生生卡在嗓子里,没说出口。是啊,结婚了的杜娟能去哪儿啊。

杜娟走到床前坐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还没来得及后悔,只是茫然,什么也不愿意想。身边这个陌生男子在想什么,她也根本不知道,不愿意想。

白杨胡乱洗把脸,走到床前,也不看杜娟,打开台灯,关上大灯,就开始脱衣服。

说到底白杨也是没经验的,在他已婚哥们对新婚之夜描述中,那是一个双人舞,双方共同制造激情。而现在,身边这位新娘坐在那儿像个木头,一动不动,白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心在燥动,可他不知道怎么让她也跟着一起。

杜娟意识到白杨在干什么,心一下子乱了,她不会不知道夫妻要做什么,她答应结婚,就是答应他……可现在她才发现,她并不想,和他散步聊天是一回事儿,一张床上同床共枕是另外一回事儿,完全不一样,她不想那样做。

白杨已经钻到被窝里,杜娟仍然呆坐着。白杨看着杜娟,又急又气,吼一声:睡吧。

杜娟动了动,声音像蚊子:怎么睡呀?

白杨瞪着杜娟,她是他老婆,属于他,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事儿,可这种事是要双方配合的。他叫她:娟儿。他声音嘶哑,颤抖完全变一个人,他在求她,她却傻傻地回一声:啊?

她的魂儿好像不在这个房间,不在身边男人身上。他意识到她的心不在焉,怒气忽地窜起,他一把拽过杜娟,将她的脸转过来。

昏黄的卧室灯光下,她睁大惊慌失措的眼睛,楚楚动人。

“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想我吗?”

“不知道……”

白杨怒了,怀中女孩儿的美丽激起他无限欲望,但她的走神令他愤怒万分。他猛地翻转身将她压到身底,杜娟吓了一跳,本能地抗拒,白杨一把撕开杜娟的上衣,吼着:你是不是我老婆啊,你TM到底在想谁呢!

杜娟身体松软下来,是啊,她是他老婆,他有这个权力。

一滴眼泪顺着杜娟眼角滑落。

她,结婚了。

起床号响了,杜娟一个鹞子翻身腾地坐起,伸手就抓衣服,没抓着。她也不睁眼,抬腿就往左边下床,住十几年集体宿舍,她一直左边下床,这一脚下去,正踹到白杨腰那儿。白杨咣当一声摔到地上,这下杜娟和白杨都吓了一大跳。

白杨糊糊涂涂坐在地板上,揉着头,迷迷瞪瞪看着杜娟:你梦游吧!

杜娟则傻呵呵地愣着。楼下传来新闻联播声,这是哪儿啊!

“刚才叶团长叫集合,大梅一个劲儿掐我,说晨练要迟到了。”

白杨翻身上床,揽过杜娟,哭笑不:傻丫头,你现在是我老婆了。

杜娟靠在丈夫怀里,看看陌生的环境,再看身边孩子气的丈夫,一脸茫然……

白杨又来劲了,杜娟想起昨晚的事儿,脸刷得红了,一把推开白杨,嚷嚷着:我要练功啦。白杨被扫了大兴,气哼哼瞪着杜娟,拽过被子,蒙头大睡。

杜娟环顾四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练功,她想下楼,可下到一半,一眼看见婆婆坐在客厅瞪着她,吓得她赶紧往回跑。回到卧室就掀白杨被子,白杨却死赖着不肯起床,要不就流氓兮兮道:练什么功啊,练我吧!

气得杜娟没着没落,可功是一定要练的,她找来找去,发现凉台还有空地儿,于是跑到凉台上伸胳膊动腿的,虽说差了点,可比不练强吧。

阳台上四处摆着花盆,杜娟动静大一点就会碰着,她只得做些幅度小的动作,可身体活动开了,就有点身不由已。那腿忽地抬起很高,一个抬腿踢掉凉台边上一个大花盆,杜娟赶紧去接,人摔倒了,花盆也落地了,花啊泥啊洒了一地。

在杜娟耳里,花盆落地声响,惊天动地,吓得她一屁股坐在凉台地上,拼命胡噜摔碎的花盆和那枝花儿。白杨被动静惊醒,探头看一眼,兴灾乐祸道:那可是我妈最喜欢的君子兰,她战友从长春送来的。你听说过吧,疯狂的君子兰,目前中国最贵的花儿,这一盆花要好几万呢。

杜娟又惊又吓:你瞎说,金花还是银花儿啊。

黄雅淑沉着脸走进来,一看杜娟,愣住。杜娟小心翼翼从泥土里拨拉出君子兰,坐在地上,双手捧起,脸上蹭着泥土和汗水,见黄雅淑过来,一脸憨笑。

“呵呵呵,阿姨,这花苗还没死,换个花盆还能活,是吧?呵呵呵……”

黄雅淑本来生气,杜娟一声阿姨,让她的火蹭地蹿起。

黄雅淑拉下脸:你叫我什么?

杜娟别扭着怎么也张不开嘴叫“妈。”黄雅淑脸色越来越冷。白杨赶紧起床打圆场:杜娟,这君子兰最讲究原生态,你给它破坏了,它还能活吗?

杜娟赶紧将泥土捧到一起,一个劲儿胡噜着:我把原来花盆里这些土放到新花盆里,新盆盛旧土,不就能维持原生态了吗?

黄雅淑脸色仍然冷着,这丫头也太不像话了!嘴这么硬,今天非扳过来不可!

白杨看着母亲脸色,赶紧陪笑脸:都说你简单,你还挺会想鬼点子的。妈,杜娟也不太笨吧。

杜娟扬着一张小花脸,抬头一笑:谁笨啊。

黄雅淑看着杜娟,不说话,脸色越来越沉。白杨一个劲碰杜娟,小声道:叫呀,叫呀……

杜娟低下头,声音像蚊子:妈……

“叫声妈就这么勉强?”黄雅淑声音严厉,“杜娟,你刚进这个家,有些话我必须今天跟你说清楚了。结婚就要有个过日子样子,结婚前你不叫妈,也就算了。今天起,你要改口。”黄雅淑说完转身出去。

杜娟愣着,手里的花呀泥呀统统落到地上。白杨看着杜娟脏兮兮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也是,跟你说过多少遍,我妈这个人最爱面子,你叫声妈怎么了?是要你肉啊,这么难!

杜娟抓起扫帚,一边嘟囔着:她又不是我妈,我叫着别扭,多假啊。

白杨生气了:你成心是不是?你还是小女孩吗?怎么一点人事不懂!

杜娟扔掉扫帚发脾气:谁成心了?谁不懂事儿?又不是我想结婚,你要看我不顺眼,我回宿舍住!

白杨真生气:你说什么?

话出口,杜娟也觉得过分。她呆住,不知道怎么解释,继续扫地,她并不会扫地,弄得地面越来越乱。

白杨看着生气,一把抓过扫帚,自己扫起来,边扫边说:我告诉你,不管你今天之前想什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老婆,你给我把心收回来!再说回宿舍这种混话,我可真生气了!

杜娟也生气:什么收回来不收回来的!你什么意思?!

白杨扔掉扫帚,瞪着杜娟:找茬啊!

白杨态度如此强硬,杜娟愣住,这还是追自己时那个百依百顺的白杨吗?杜娟眼睛渐湿润。

白杨看一眼杜娟,看到杜娟满脸的委曲,他并不解释,反倒更来劲:别觉着自己挺委屈的,我还委屈呢!

杜娟还没说话,楼下传来婆婆矜持的声音:饭都凉了,还磨蹭什么,要人请吗?

白杨声音很冷:洗洗吃饭吧。

“我不想吃,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这是在我们家,你不是单身一个人,不能想干嘛就干嘛。”白杨说完就走了。

杜娟呆住,她的婚姻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第一次和公婆一起吃饭,杜娟浑身拘谨,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白杨按着杜娟肩膀让她坐下,然后瞪她,示意她叫妈。杜娟反瞪白杨一眼,一声不吭坐下。

黄雅淑看在眼里,气得不行。白部长一旁浑然无觉:吃饭吧,都凉了。

杜娟赶紧盛饭。白杨碰杜娟一下:先给爸妈盛。

“噢。”杜娟长这么大还没这么一本正经地为长辈盛饭,从小到大她都是吃食堂,自己管自己。

黄雅淑紧紧盯着杜娟的动作,杜娟因为紧张,差点洒出来。白部长安慰地接过:好啦,坐下吧,自己来,自己来。

黄雅淑声音很冷:你让杜娟来,让她学着点。她们这拨小兵,上小学就当兵,过日子的事儿一窍不通,什么事儿都得教。杜娟,你要用点心,别一天到晚想着跳舞。这个家早晚是要交给你的。

杜娟直发愣:交给我什么?

白杨用脚踢杜娟,她转过身就瞪白杨:你踢我干什么?

白杨大窘,恨得直想踹杜娟,这丫头是真傻装傻啊!

“以后,我和你爸爸早上要运动,小吴请假回家几天,这早饭的事,你要学着接手。”这话是对杜娟说的,杜娟怔怔地没反应。

白杨赶紧道:以后我做,妈。

黄雅淑声音不紧不慢:男孩子少进厨房,那不是男人呆的地方。

杜娟这才反应过来,掉过脸直眉立眼看着婆婆:是让我做饭吗?可我不会做啊。

“谁天生就会啊,学啊!”

“我早上要晨练,我哪有时间做饭啊?”

“谁没点事儿啊,别找借口了,明天开始,做饭,我教你。”黄雅淑说完起身就走。

杜娟不知所措,她用求救的眼光看白杨,白杨装没看见。

杜娟只得回过头看着白部长,白部长安慰她:其实做饭也没什么太难的,跟你阿姨学学就会了。

白杨忽地抬头:爸,您也要改口啊!

白部长尴尬道:啊,对,跟你妈妈学。

杜娟垂下头,声音很低:不是可以吃食堂吗,干嘛自己做饭啊,多麻烦啊。

白杨一派老腔老调:结婚过日子就是这么麻烦,麻烦的事儿还在后面呢。以后,生儿育女……

杜娟猛地抬起头:我不要孩子!

白杨呆了呆,吼一声:敢!

白部长瞪儿子,白部长也是初当公公,当着媳妇面,怎么着也有点别扭。

白杨起身,懒懒地道:你收拾碗筷啊。

“凭什么?自己的碗自己洗,我从小就这样。”

“从小就没个女人样,还挺美的。以后啊,天天都要你洗碗。”

“你怎么不洗!”

“你是我老婆!”

“我又不是你保姆!”

白杨做个鬼脸一走了之,杜娟气得要命。

白部长看着杜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媳妇真是倔,说得话不能说没道理,可这结婚过日子不都这样嘛,她想打破传统,行吗?

“部长,对不起……我叫您部长,您不生气吧。”

杜娟当然是拿准了白部长不会生气,白部长果然摇头笑笑。

“部长,我不想一天到晚做饭洗衣服的,我要搞我的事业。您跟阿姨说说,别让我做饭什么的,我可以吃食堂的,我都吃惯了。”

“你阿姨……啊,你妈妈挺看重这个的,你要跟她多沟通,其实她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

白部长还能说什么呢,他起身要收拾碗筷,杜娟赶紧接过,她干得比白部长还要吃力,这方面她的确很笨。

黄雅淑生气归生气,但这调教媳妇的工作还得做到家。媳妇不像女儿,要在家住一辈子,想到后半辈子天天得面对这小倔巴头,黄雅淑血压就有点往上蹿。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提醒自己,要和颜悦色,要亲切要耐心。

厨房里传出音乐声,黄雅叔有点发愣,这丫头在干嘛?

她走进厨房,脸上的笑容就干在那儿,再笑不出来。杜娟在洗碗,她一条腿翘起搭在水池上,身体跟着音乐来回来去的扭动,水龙头开着,水哗哗流着,杜娟毫无反应。

黄雅淑阴沉着脸走过去,关上水龙头,训道:你们家开水厂吗,不知道节约用水啊?

杜娟赶紧放下腿:对不起,我刚才忘记了。

“你一天到晚都胡思乱想些什么,怎么做事总是心不在焉的?”

“阿姨,不对,妈,我没胡思乱想啊。我就是想跳舞的事儿,我得练功啊,婚假七天不上班,我要不练,别人该超过我了。”

黄雅淑关上收音机,声音不阴不阳的:你结了婚心里就要有这个家,别一天到晚跳舞跳舞的!

“可是,我在做家务啊。”

“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什么原因跟白杨结婚。总之,你现在嫁到我们家,就得按我们家的规矩办事。你得学做饭,洗衣洗碗收拾屋子,接待客人。总之,一个家庭主妇要做的事情,你都要学会,你得像个大家庭儿媳妇的样子。”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是要我做家庭妇女吗?”

“家庭妇女怎么了,家庭妇女当好不容易哪。”

“容易不容易的,我都不想当,我想当舞蹈家。”杜娟头摇得像个拨郎鼓。

黄雅淑瞪着杜娟:我的意思已经告诉你了!舞蹈家!是想当就当的吗!

杜娟不说话,但一脸的倔犟,黄雅淑看着生气,喝一声:愣着干什么,碗洗干净了吗?厕所那堆衣服都放多长时间了,还不洗,要我动手吗?”

杜娟拿起碗,打开水龙头,头也不回:白杨洗。

黄雅淑沉下脸,转身走出。杜娟回头见黄雅淑走远,再次打开收音机,跟着音乐,那条大腿忽地抬起放到水池上。

黄雅淑听着厨房传出的音乐声,气得直咬牙,丫头片子这是公然抗上啊,全都是白杨这小子惯的,她冲着儿子恨恨道:杜娟说你洗衣服?

“嗨,她不洗,只好我洗呀,要不然,该发霉了。”

“她这个样子,都叫你惯的。你不许洗,让她洗,我倒要看她有多拧!”

杜娟正好走到客厅门口,听到婆婆这番话,呆住。白杨背着母亲冲着杜娟满脸兴灾乐祸,杜娟气得真想打白杨。

白杨家所有房间,杜娟最喜欢的是书房,杜娟仔细擦着书架,随手挑出一本书,翻着,嗅着有年头的旧书的气息,心里变得很静。

门开了,白杨进来,杜娟忽地一惊,见是白杨,手捂着胸口直喘气:我以为是你妈呢。

“你天不怕地不怕嘛,干嘛见我妈就躲,你这样,我妈更烦。”

没说几句,两人就呛呛起来。白杨为表示和解从书架上拿了本书递到杜娟眼前:这本书特好看,我第一次看外国书就看这本。

杜娟不理,扭头就走,身体碰着那书,那书掉到地上。

黄雅淑推门进来。杜娟正往外走,差点碰着婆婆,她愣了一下,张口就想叫阿姨,见到婆婆冰冷的脸色,赶紧咬住嘴唇。

黄雅淑一眼看见白杨手里的书,她转着眼珠子,看看杜娟,再看白杨,上前接过那本书。

“这书杜娟看过吗?”

书名是《安娜卡列尼娜》。“没有。”杜娟回答。

黄雅淑把书插进书架,语气淡淡的:没看就别看,看了也别当回事儿。白杨,杜娟文化浅,你帮她挑几本通俗易懂表现真善美的读物,像托尔斯泰这么复杂的大作家,还是等她思想成熟一点再看吧。

杜娟很不服气:您怎么这么小看我呀。我们学员队上文化课时候,老师介绍过很多着名作家,托尔斯泰也讲过啊,《安娜卡列尼娜》、《战争与和平》、《复活》,我都知道,都是非常优秀的作品,我怎么不能看啊?”

白杨乐了:你除了《安徒生童话》,看过什么世界名着啊?

杜娟急了:安徒生怎么啦,安徒生也是大作家啊。他的童话一点也不幼稚,你看过没有啊?

白杨脸沉下来,说到《安徒生童话》,两个人都有点不冷静了。谁也不看谁,都绷着,一旁不知就里的黄雅淑冷冷道:真看懂《安徒生童话》也得有点思想水平。其实我看你读点中国古典诗词什么的挺适合,像李白、杜甫、白居易、苏东坡的诗词都挺优美。白杨,你爸爸收的那本《唐诗三百首》你让杜娟看看,每天背一首,积累下来,会有好处的。黄雅淑说着走出。

杜娟冲着婆婆背影朗声道:我上小学时候就背过唐诗三百首,您要我现在给你背吗?

杜娟说着就开始背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杜娟背得跟打机关枪似的,黄雅淑不理不睬,推门而出。

杜娟还在背: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人物……

白杨看着杜娟,一乐:别显摆了,我妈可是话剧团才女,年轻时候自己写过本子的,你跟她臭显摆什么。

“谁显摆了,你妈这么看不起我,就是因为你总是贬低我。”

“不就是本《安徒生童话》嘛,至于生那么大气吗?”白杨声音冷冷的,杜娟忽地火了,猛地将手中唐诗三百首狠狠砸向白杨:你再说一句,我立刻搬宿舍住!

白杨也火,但他不愿意说破,他只能拿书说事儿,冷冷道:你乱扔什么,这可是我爸珍藏品,少一页我跟你没完!

杜娟扭头就走。

宿舍是没办法回的,杜娟床角自己这一边,把被子蒙到头上,人缩成一团。白杨上床一个劲儿拨拉杜娟,杜娟就是不理。

白杨用了点劲转过杜娟脸,杜娟忽地坐起,冷冷道:你以后再这样,我就……

白杨嘴巴封住杜娟,杜娟挣扎片刻,白杨松开了,低声下气道:那不是当我妈面嘛,你总得在我妈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吧,我可是男人。

“你胡说,你是骨子里就不拿我当回事儿。”

“怎么可能,我不拿你当回事儿,我干嘛费那么大心,娟儿……”现在的白杨柔情似水,杜娟没办法不被溶化,她实在不知道哪个白杨才是真正的白杨。

练功房人都*了,杜娟就是不想动:我想回宿舍住。

大梅吓一跳,赶紧四下张望:现在还敢这么胡说,该打嘴!

杜娟幽幽地说:他们想要我当家庭妇女,一天到晚就知道让我做饭洗衣洗碗接待客人,我一听音乐,白杨妈就冷言冷语;我一看书,白杨就笑话我;白杨妈一天到晚老训我,我一进他们家就紧张。我觉得她好像长着八双眼,后脑勺也有眼,我在哪里,在做什么,她都知道,你说吓不吓人!我这些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的,我还是我吗?大梅,你怎么不告诉我结婚就是这个样子,我要早知道,杀了我,我也不结这个婚啊。

“嗨,我当出什么事儿了,大家都这样啊,我开始也有牢骚,习惯了就好了。”

“我习惯不了,我干嘛要习惯这个。大梅,你帮我跟白杨说说,就说我今天晚上去你家住。”

“白杨还不得杀了我,才结婚几天啊,就想分居。”

“我真想分居。”

“白杨对你这么好,你还想怎么样?”

“好什么好呀,我告你他简直变一个人。”

“什么意思?他对你不好?”

“他根本就没拿我当回事儿,就像对个小猫小狗一样对我,高兴了哄我几句,一不顺心就拉个脸,连讽刺带挖苦的。”

“他那个人不就那样,小孩子性情。你们刚结婚,还要时间磨合,你要体谅他嘛。你看他那会多体谅你,你那么任性他都容着你。”

杜娟仍然不动。大梅推杜娟:走吧,一会儿,白杨又该满世界找你了。你现在可是结了婚的女人了,可不敢再任性不回家什么的。

“我要是真住不下去了,找你,你不会不理我吧?”

“你看你这个思想就不对,人和人关系啊都在怎么处。你又不是真傻,你真想和他们搞好关系,肯定行啊。有什么不懂不会的我教你。”

“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就这么活,有什么意思啊,多憋屈啊。”

“女人,不就这样。”

“我就不信……”

杜娟切菜姿势在黄雅淑眼里无比难看,拿刀就像拿斧子。她两只手指头夹着刀后端,刀举起时显得沉重无比,落下却毫无力气,她正在切土豆丝,说是土豆丝,切下来的有指头宽的条子,刀子还老是打滑,一滑就切得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黄雅淑拿定主意不生气,耐心指导,她插着手在一边站着,冷静地看着杜娟做事,切出的土豆条多么古怪离奇她也不生气,只是指挥着:手往前一点,用力一点,刀子挨着土豆,贴着土豆。对对对,就这样,手松驰一点,手腕子用力,用力要匀……”

杜娟脑门上汗已经下来,婆婆越是冷静,她越是急躁,她不敢看婆婆的脸色,只是努力去做。

“我来,你看好了。”黄雅淑接过刀,的确动作利索优美。只见她并不看案板和刀,一手按土豆,一手持菜刀,像敲鼓式地急促地跺案板,出的土豆丝细如水柴棍,片刻功夫就是一片,看得杜娟目瞪口呆。黄雅淑切了小半个土豆,刀递给杜娟:掌握动作要领,慢慢来……好,要领是对的。

杜娟经过观摩大师表演更加紧张和沮丧,她手指头僵硬,切出的土豆连条都称不上了。

白杨进来,在一旁兴灾乐祸,杜娟回头看白杨狠狠瞪他,臭小子,就知道看热闹!白杨笑着上前,抢过菜刀挥舞起来,白杨在连队炊事班干过,这功夫虽然比母亲差太远,但当杜娟师傅是绰绰有余。

杜娟现在是虚心的,她就不信她连个土豆丝都不会切。白杨妈刚走,白杨就抱住杜娟,乐得满脸是笑:难为你了,这么笨的女人给我妈这么精明的婆婆当儿媳妇,给我这么杰出的丈夫当老婆,多难啊,我太同情你了。

杜娟推开白杨,刀剁得当当地响:我还就不信了,切个菜有什么难的,我切出个花儿你看看!杜娟动静越大,切出的土豆越不成样,但她还是咬着牙切下去,越切越差,到最后她简直就是拼命跺案板子。

白杨看着发愣:你这是切土豆,还是杀土豆啊。

杜娟发着狠:我今天就是不睡觉也要切成个土豆丝,我就不信……看谁笨!

“赌什么气啊,陪点笑脸说几句软话,啥事儿都没有了。”

“累。”

“这样不累?”

“那样更累。”

白杨没话了,这丫头居然倔成这样,这出乎他意料。

杜娟在床头堆了一堆小说,白杨妈不让她看欧美作家作品,她就看《红楼梦》,看得很上瘾。正看黛玉耍小性子和宝玉闹别扭呢,就听见楼下婆婆大喊大叫:杜娟,杜娟,你在干什么!

杜娟忽地想起刚烧的开水,吓得一激灵赶紧往楼下跑。只见厨房里透出一股浓烟,婆婆在拼命往外扇烟,那只开水壶已经烧干,变得漆黑一团,屋内浓烟滚滚。

黄雅淑厉声训斥着:差一点就着火了,你干事怎么这么不专心。干一件事就要把一件事干好,怎么能这么三心二意不负责任!

杜娟赶紧去拿壶,黄雅淑还没来及提醒她烫,杜娟手已经伤着,她本能甩开壶疼得尖叫一声:啊!

黄雅淑被这傻丫头吓愣了,痛心疾首:烧成那样也敢用手抓,没见过这么笨的女人。

杜娟疼得流泪,不敢说什么,直嘬牙。白杨闻声赶来,心疼得要命,可当母亲面也不敢过分关心,故意拉着脸:看看,深刻教训吧!

杜娟咬着牙,仍伸出那只烫伤的手抓壶,然后放到水槽里冲洗。水冲着她烫红了的手,她呲着牙,用手擦壶,擦得满手乌黑,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黄雅淑和白杨全看傻了,黄雅淑呆呆地问:你手不要了?

“我这只手犯的错误,这只手改,改不了,不要它了!”杜娟声音狠歹歹的,黄雅淑和白杨互看一眼,苦笑,这丫头真有股狠劲啊。

黄雅淑摇着头往外走,边走边说:用那丝瓜瓤子,沾点去污粉擦。去污粉在柜厨里,小纸盒写着字的。

杜娟伸手就拿丝瓜瓤子。白杨抓住杜娟的手:你赶紧上点红花油去,添什么乱啊!

杜娟倔倔地继续擦壶,白杨抢过丝瓜瓤子:我擦,我擦行吗?

黄雅淑早晨五点就醒了,过了五十岁,觉变得很轻。她走出卧室,正要打开收音机,厨房传出的动静吓她一跳。这几天院里在闹贼,她紧张地拿起根棍子,蹑手蹑脚走到厨房,厨房门半开着,黄雅淑悄然走到门口,愣住。

杜娟一只手缠着纱布,在切土豆,她嘴里念叨着黄雅淑教过的切土豆丝要领:手往前一点,用力一点,刀子挨着土豆,贴着土豆。对对对,就这样,手松驰一点,手腕子用力,用力要匀……

杜娟学黄雅淑,不看案板,闭上眼睛,快速剁土豆,但火候差太远,一刀长一刀短,切出来的东西不能看。杜娟不泄气,接着来,一会儿功夫,一大盘七八个土豆已经被切得七零八落。

黄雅淑看着说不出是什么心情,这丫头这倔劲像谁啊!她说不上喜欢还是反感,就是觉得惊讶,她咳嗽一声。杜娟一惊,下意识回头,差点切了自己的手。

黄雅淑赶紧上前问:伤着没有?

杜娟拘谨地笑笑:切了半个手指甲。说完,她继续埋头切土豆,黄雅淑看着满案板土豆,看着杜娟受伤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黄雅淑接过菜刀,给杜娟示范:手生,得看着案板,等到手上有感觉了,才不用看案板呢。

“知道了。”

“你还真够倔的。学什么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那么急干什么,回头手指头切掉了,那可因小失大了。”

“就不服气都说我笨,就想证明给你们看看。”

黄雅淑闻声回头,杜娟倔头倔脑地看着黄雅淑。黄雅淑看着眼前这单纯倔犟的媳妇,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回过头这一分神,刀切下去,居然也差点切了自己手指头。

杜娟一愣:您也切着手指头了?

杜娟的惊讶大于关心,土豆大师黄雅淑瞪媳妇一眼,回身走了。原来大师也有失手的时候啊!杜娟想笑不敢笑,拿起刀,这回她信心备增,有模有样地切着了。

杜娟发现结婚后洗漱比集体宿舍还麻烦,卧室就有洗漱间,可永远被白杨占着,这大男人就没有一点谦让女性的意识。

杜娟正在刷牙,满嘴白沫,白杨上前就拿起自己牙刷,然后接水。

“走开,我还要晨练呢!“

白杨一点不让:我也要上班啊!

“你上班有什么要紧,一杯茶一张报,也没人管没人问的,我去晚了要记迟到!”

“那你不早点起来!懒虫!”

“你怎么这么小气?男同志跟女同志争!”

“你女同志怎么不让着男同志!”

杜娟气得的拿张纸一擦嘴上的牙刷沫:你讨厌,你比吴娜还讨厌!

杜娟回想当初,和白杨结婚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没法和吴娜共处一室,可现在比当初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白杨,唉,哪有点丈夫样啊!

最让杜娟受不了的还是叶团对自己的态度。从她结婚后,叶团态度越来越冷,培养重点也明显转到吴娜身上,有时候练一天功,都不看她一眼,杜娟委屈极了。

叶子莹是矛盾的,杜娟是她最喜欢的孩子,她喜欢那孩子在舞台上那种感觉,好像和角色溶为一体,充满激情,那是她想往的。也许黄雅淑说得对,这个孩子身上有她的影子,对杜娟的现状,叶子莹是不满意的,可她真的不忍放弃。

练功后两人走到一处,久久无言。

“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杜娟心里暖了一下,叶团还是从前的叶团,经常为自己开小灶,但她晚上有家务,她低下头:我得回家做饭。

叶子莹看着杜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就这样默默走着。杜娟心里越来越难受,是啊,不能怪叶团,只能怪自己,怪白杨。

杜娟回过头,白杨正往家走,杜娟叫住白杨,说她今晚有事儿,不回家做饭了,然后告诉叶团,她晚上没事儿。

杜娟说完就跑回叶团身边,叶团笑了。

杜娟和叶团在一起是幸福的,在白杨家她都快窒息了。现在她像飞出笼的小鸟,连比划带舞蹈的,叽叽喳喳,又蹦又跳。叶团在一旁微笑着,不时指点几句,一切仿佛回到从前,好日子似乎又回来啦。

白杨看着这师徒俩说说笑笑走远,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这丫头的确更恋着舞台,对那老姑娘比对丈夫还亲!

不想这惹到了黄雅淑,她找到叶子莹说:你真是不死心啊,你苦一辈子,老了老了真要拉个垫背的吗?要杜娟当你的殉葬品吗?

“杜娟不是木偶,不是别人怎么说就怎么做的。我不可能摆布她的一生,你也一样。你还是尊重她自己的选择,让她做自己愿意做的事儿。”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可能!你告诉杜娟,只要在我们家,趁早别想。她如果现在就受不了,那你告诉她,这不过是开始,让她有个思想准备。”

“这些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杜娟,你不是杜娟婆婆吗?”

黄雅淑冷笑着:我告诉你,你资质平平,一辈子舞蹈家梦算白做了。杜娟这么笨还不如你,你让她趁早收拾心情,做个家庭妇女完了。省得像你,老了老了,后悔莫及。

叶子莹并不生气,这么多年,她心静如水,眼前这女人伤不着她。

“只有那些人生过得不如意的人才一天到晚把后悔挂在嘴边上吧,我没什么可悔的。”

杜娟一晚上精神紧张,她听到公婆为自叶团的事儿争吵,还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回房间告诉白杨。白杨却没当回事儿,说母亲年轻时候和叶团一起考舞蹈队,结果人家要了叶团,母亲就嫉妒吧。杜娟不信世上有这么小心眼儿女人,白杨无话可说,看着杜娟那愣头愣脑样子,话题忽地一转:你不知道女人嫉妒心很强吗?我有时候怀疑你是不是女孩子,怎么这么缺心少肺的。

杜娟将枕头砸向白杨:你才缺心眼!

白杨反应贼快,反手就将枕头砸向杜娟,杜娟没有防备白杨会还手,枕头猛地砸在眼睛上。杜娟唉哟一声,捂住眼睛,白杨却不当回事儿,玩得兴起:来来,来呀……

杜娟捂住眼睛不说话。白杨一边提防着一边走近,杜娟还是不动,白杨警惕地:我来了,我来了啊。

杜娟的样子不是装的,白杨拿开杜娟捂着眼睛的手,见杜娟眼睛红了。

白杨急了,赶紧找着眼药水,一边抱怨着:动物本能反应总该有吧,躲闪是人的天性,怎么就能干等着挨打!

“我没想到你会还手!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让人!”

“我干嘛要让你,男女平等!我要让你不是对你不尊重吗?”

杜娟是说不过白杨的,结婚大半年,她对白杨的感觉越来越复杂。这人不懂心疼人不知道让人,什么都跟自己争,可打闹起来委屈起来又像个孩子。杜娟和这个大自己三岁的男人在一起,经常觉得像带个孩子,或者回到小兵时代,三天打两天吵的,唉,杜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白杨。

大梅现在很少穿军装了,她有一厨柜时装,都是托人从香港那边带回来的。

杜娟十二岁起就看大梅穿军装,见大梅穿时装特别扭,大梅却告诉杜娟,她要离团了。

杜娟虽然有这种心理准备,但还是愣住,问道:真要走?

大梅懒懒地躺在沙发上:我早就不想跳了,我又不想当艺术家。我也劝你,早点退下来,别跟叶团长似的,年近半百了,还老姑娘……真让人心酸!

“我觉得叶团活得挺充实的。”

“杜娟同志,实际一点吧。”

“大梅,别走,好吗?”瞧杜娟那可怜兮兮样,大梅受不了了,她翻身坐起,一脸认真:我工作都联系好了,到宣传部。这个工作吧,虽然也没啥大前途,可轻省啊。反正我结婚后得生孩子,找个轻闲单位过度一下,等生完孩子,我得好好挑个合适单位。我劝你呀也尽早想想退路,你看我们团那些退下去的老同志,没有一技之长,混得多惨啊。

杜娟呆住……

两个男人都不在家,杜娟和婆婆在一起吃饭,多少有点别扭,两人对面坐着,有点找不着话说。

杜娟不时抬头看婆婆脸色,婆婆好像在想什么事儿,也不看杜娟,杜娟埋下头,刚吃一口饭,婆婆突然就说话,杜娟一紧张,差点噎着。

“我今天跟李政委爱人联系上了,我托她的事,她原则上同意,再做做工作,问题不大。”

杜娟摸不着头脑:什么事儿?

“帮你联系医校的事儿啊。”

“什么医校的事儿?我不知道啊?”

“好啦,就算你不记得,今天我告诉你,你知道了。”

杜娟急了,放下碗:您您您……到底什么意思嘛,我糊涂啦。

“这个医校毕业出来啊,虽然不是医生,但比护士强,是医士。你这种文化程度考医大是不可能的。不过,这批还是保送,李政委和你爸爸是老战友了,一说就同意了,这是面子。”

黄雅淑成心绕弯子,就是不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杜娟到底还是听明白了,愣愣地问:您是说,要我转业?

黄雅淑一脸矜持:结婚前我跟你说得很明白,你要结婚,就得放弃舞蹈。

杜娟忽地站起,声音很硬:这不可能,我跟白杨讲得很清楚,要我放弃舞蹈,我不会跟他结婚的!

“是不是叶子莹又在那儿撺掇你什么呢!这个人自己毁了,临死还要拉个替死鬼!”

“干嘛这么说叶团,她怎么毁了?我觉得她一生挺光彩的,我像她一样就特知足!”

“你……你懂不懂一点礼貌啊,和长辈就这么说话吗?”

“我挺尊重您的,可您也不能老这么打击我啊。再说您还老说叶团长,我听着挺不舒服的!”

“我看你还真是中毒不浅。老实话,我这辈子最烦就是你们这种人,跳舞!跳舞!疯疯颠颠没个女人样,还自己觉着挺美,能美几天?你看那些舞蹈队下来的女人,哪有个像人样的。”

“那您为什么当年那么想当舞蹈演员呢?”

黄雅淑愣住,有一会儿说不出话,再说时,声音就有点哆嗦:你说什么?

杜娟却越说越有理:白杨说,您讨厌舞蹈演员是因为当初您想跳舞,领导没同意。

黄雅淑大怒,手指头差点指到杜娟脸上:我告诉你,你必须立刻离开舞蹈队!

杜娟也急了:您也不是团长,您怎么能下命令呢!

黄雅淑气得再说不出话,现在要是万恶的旧社会,她真想休了这媳妇。这丫头真是嘛事儿不懂,只会气人啊!但儿子喜欢,她也只能忍着,她强迫自己不说话,整个身体都哆嗦着。

杜娟则是委屈得要命,做人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婆婆怎么一点道理也不讲呢!她真想和婆婆大吵一架,可婆婆是长辈,杜娟再倔,也知道,媳妇不能和婆婆硬碰硬。

两个女人就这样僵着,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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