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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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墨刚离开薄家,司马弓就带着大头等几个徒弟,怒气冲冲地向薄家走去,手里还抄着家伙,气势颇为壮观。街上的行人看到他们,指指点点,有好事者干脆跟在他们身后。司马弓来到薄家门口,要求进去,看门人见他来势汹汹,伸手拦住。司马弓不理他,将他拔拉到一边,一群人就这样闯进了薄家大院。

司马弓带人直奔客厅,只见客厅里热闹非凡,四面八方的商客济济一堂,见到司马弓所有客商都回头看着他。

司马弓见到薄家如此热闹,想到自家的冷清,更加气愤,大声喊叫:“夏鱼儿!你给我出来!”

不一会儿夏鱼儿、任凭风和几个商人一起从后院走了出来,看到司马弓,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来意。夏鱼儿上前迎着司马弓,故作无知状,笑道:“司马先生,你要干什么,你也是来和我签约的吗?”

司马弓听见夏鱼儿这么一说,又看看一大群客商,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不禁愤怒地骂道:“呸,你少说风凉话,我正要问你!你们干什么?你为什么要争夺我的客户?”

夏鱼儿又好笑又好气,回答道:“司马先生,我怎么争夺你的客户啦?人家要买我的瓷器,难道我还把人家赶出去不成?”

司马弓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干脆不再理会夏鱼儿,转向客商们游说:“各位先生,昨晚宴会上,你们可都是答应过要和我签约的呀!”

一客商站了出来,说道:“司马先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只是参加宴会,并没有答应谁什么。”

司马弓一下子就急了:“参加我的宴请,就是答应和我签约,这不明摆着的吗?昨晚是我出钱,不是薄家出钱!”

另一客商也站了出来说道:“司马先生,据我所知,瓷王出钱宴请,这是你们景德镇的惯例,和签约并没有必然关系。我去年就参加薄太太的宴请,可我第二天也没有和她签约,这很正常!”

大家听到这段对话都议论纷纷,对司马弓的说法也显得颇为不满,怎么能这样做生意?这不是强买强卖吗?还带人拿着棍子,这像什么话!

司马弓见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愤怒地大叫:“大家别忘了,今年我是瓷王!”

一客商走过来故作认真地对司马弓说道:“司马先生,我们都承认你是瓷王,昨天在宴会上已经向你表示了祝贺。你如果需要,我们还可以再一次向你表示祝贺!”

大家听到这么一说都哄笑起来,

这时夏鱼儿走到司马弓面前说道:“司马先生,你如果有气,可以朝我发,但不可以为难我的客人!”

司马弓火道:“什么你的客人?他们本来都是我的客人!”

夏鱼儿也不依不饶:“那就更不应当为难他们。几百年来,景德镇都是个清平世界,好客的地方,客商来了,宾至如归,公平交易,容不得强买强卖,更容不得暗中使坏,这你应该知道!”

司马弓听出对方的潜台词:“薄太太,你不要借题发挥,没有人暗中使坏。我以满票赢得青花瓷王,问心无愧!”

夏鱼儿听后一笑,说道:“是吗?常听人说问心无愧,其实问心无愧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

司马弓一时心虚:“算了,你是个女人,我不和你理论。”说完他又一时找不到理论的对手,正四处张望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任凭风,司马弓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对手,他走到任凭风面前,趾高气扬地说道:“任先生,你一言不发,好像很沉得住气嘛!”

任凭风笑道:“司马老兄,你今天好像很沉不住气嘛。”

有人笑起来。司马弓一下子被任凭风反将了一军,感到很没面子,一边指着任凭风,一边叫道:“我算明白了,怪不得那天青花瓷王评选你会跳出来,硬说薄家样瓷被人掉换了,敢情你和薄家早有勾结,看薄家输给我,你就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今天的事情全部因你而起,你,你要……负全责。”

任凭风不慌不忙地说道:“既然问题全部都出在我身上,你刚才就该直奔我来,弄得我闲着无事,在一边站了好半天。”

众人又大笑起来。这时任凭风忽然脸色一正:“青花瓷王评选,薄家样瓷被人掉换,当场所有评委皆有定论。若不是确有疑点,就算我任凭风巧舍如簧,岂能瞒过在场数百位瓷商行家的眼睛。至于我嘛,既然说得出,就一定担得起,现在那些样瓷尚封存在商会仓库,我可以和你去见官,仿瓷再精妙,和真正的薄家瓷器,毕竟不可同日而语。司马先生,你意下如何?”

司马弓一时气结,只好说道:“你,你,算你厉害,咱们走着瞧!”

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司马弓象一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走出薄家。他没想到自己气势汹汹地来到薄家评理,却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司马弓一回到家里,就看见常野慌慌张张跑到楼下院子里,对着他大喊:“师父,不好了!”

司马弓还没回过神来问道:“又出什么事啦?”

常野说:“彩云小姐她……”

司马弓一愣,抬头看看楼上,忽然想起什么,还没等常野说完就一把揪住常野领口,大吼一声:“彩云怎么啦!死……死啦?”

常野也吓了一跳,说:“刚才薄家大小姐放了学来找她,问她为什么没去上学,看到彩云小姐被捆着,就把她放了。”

司马弓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手,赶紧往后楼跑去。

司马弓跑到彩云的房间,推门而入,把小文和彩云吓了一跳。司马弓喘吁吁地说:“彩云,你……都说啦?”

彩云冷冷地回答:“说了。我什么都说了。”

司马弓像个泄气的皮球,一下蹲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呜呜地哭起来:“唉!我这算怎么回事啊,费尽心思,拿了金匾青花瓷王,还是没能拿到大订单,订货的反而比去年还少。彩云,爸对不起你啊……为这事还把你捆上,受了那么多委曲……”

彩云厌恶地转过身去不理司马弓,坐在一旁的薄小文噗嗤笑了:“大伯,你猫哭老鼠似的,哭什么呀,一滴眼泪都没有。”

司马弓被揭穿了假象,一下站起来,对小文说道:“小文姑娘,我虽然没哭出泪来,心里难过却是真的。我对不住你们家……”

小文笑道:“你心里难过,我也相信,但不是因为对不住我们家,而是因为没拿到大订单,是不是?”

司马弓急了:“小文姑娘,你怎么不相信我呀?”

小文说:“好了好了,司马大伯,你不用害怕,也不用再演戏了,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母亲的。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偷换了一箱子瓷器吗?再说,你半夜三更的做手脚,也挺辛苦的,算了!我和彩云姐是好朋友,就算我送她的礼物。这下你放心了吧?”

彩云吃惊地看着小文,在一旁的司马弓大喜过望,司马弓马上竖起大拇指,他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小文见状故意逗他:“大伯,你牙疼啊?”彩云噗嗤笑了,司马弓和小文也笑了起来。

任凭风和夏鱼儿送走了商客,又聊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回到客栈。刚到客栈,客栈老板就凑过来。笑得很神秘地说道:“任先生,有人来拜访您,在您房间里等着呢。”

说完老板笑得越发暧昧了,任凭风疑惑地看着他,走上楼去。任凭风推门进屋,看见李凤白坐在自己床上,不由得微微皱眉。

李凤白看见任凭风一阵高兴,迎了上去。任凭风略为不满地说道:“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们俩尽量少接触,以免别人起疑心。刚才我回来的时候,楼下的老板好象看出什么似的,冲着我直乐。”

李凤白白了他一眼:“哼,你不过是找借口躲着我罢了,还美其名曰掩人耳目,暗中进行,你根本就啥都没干,根本没把我哥的托付当回事!”

任凭风连忙说道:“凤白,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要不是因为麟清兄的嘱托,我早离开这里了。”

李凤白满脸醋意地说:“你舍得吗?你迷上了夏鱼儿,恨不能天天守在她身边,当她的吧儿狗,你以为我没看见你们俩眉来眼去,有滋有味的。走?你哪肯离开景德镇啊,轰都轰不走你。”

任凭风板下脸来说:“凤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尖酸刻薄?我对夏……薄太太只有一份尊敬之心,没有其它的念头,你那么说,不单侮辱了我,更侮辱了她!”

她语气一转,充满哀怨地说道:“以前我不管碰到什么事,你都不会在乎,就算瞧着我摔到在地上,你也叫我自己爬起来,从不过来扶我一把,你总说要磨炼我的独立、坚强,现在,我磨炼出来了,你又开始骂我尖酸刻薄,还是为了一个女人骂我。”

任凭风有些后悔,说道:“我,我没有骂你,凤白,我只是为你伤心,看你变成这个样子,我比谁都难过。”

李凤白听到任凭风这么一说,心中一喜,急切地问道:“那我变回去好吗?变成那个和你青梅竹马,那个天真无邪的李凤白,你就会爱我了,是不是?”

任凭风难过地看着她,不说话。

李凤白突然明白了什么,黯然道:“我知道,我变不回去了,哪怕我再努力,我也赶不上仪态万方、端庄贤淑的夏鱼儿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任凭风苦恼地说:“凤白,你别老提她,我一完成麟清兄交给我的任务,就离开景德镇,永远不回来,永远不会再见到夏鱼儿。”

李凤白紧接着说:“好,那我指点你一条捷径。薄家有一本制瓷秘籍,凭你的身手,找到秘籍偷出来,再想法取到司马家的秘籍,就可以重新烧出一对和原来一模一样的青花日月盅,你的事就完了。该怎么着,自己掂量着办吧。”

说完李凤白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心中又有些不舍。

这时任凭风在她背后说道:“凤白!”李凤白听到,突然回过身,有些惊讶又满怀期望地看着他。

过了好久,任凭风才慢慢地说道:“一个人走夜路,小心。”

李凤白凄凉地一笑,失望地离去,她的心已经开始绝望了。

送走李凤白,任凭风站在窗口,看着外面。时近半夜,景德镇已是一片漆黑,只有一两家还亮着灯。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任凭风思索良久,突然想到刚才李凤白提到的薄家秘籍,他长叹一声回身从衣服包裹里拿出一套夜行衣,从客栈的窗口跳下,直奔薄家。

此时薄家上下也都进入了梦乡。任凭风翻墙而入,在薄家四处偷窥寻觅着。他找到瓷胚房,推开虚掩的门,借着月光到处翻找,没找到任何东西。他失望地退出瓷胚房,掩上门,一转身,突然发现另一个蒙面黑衣人站在他面前。两人一打照面,都愣了。任凭风一言不发,一拳打来,黑衣人挥手挡住,两人迅速过了几招,发现对方都是高手。这时,隐约传来薄家两个看门巡夜人的脚步和说话声。两个人同时停下手,对视一眼,任凭风一个纵身,翻墙而出,黑衣人紧跟着追了下去。两个人在房顶上跳跃,一前一后追得甚紧。这时那黑衣人突然向地上扔出一个小球,小球落地炸开,散出一阵浓烟,等烟雾散尽,他已不知去向。任凭风摘下面具,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日本忍者?

第二天,薄家还是想往常一样,昨晚的事似乎没有在薄家留下一点痕迹。

夏鱼儿和柳鸣儿正在聊天,薄家客厅里,桌上放了一些布料,柳鸣儿是薄家的常客了,她今天来是来拿给夏鱼儿做衣服的衣料的。这些年来夏鱼儿可怜她孤儿寡母的,所以有什么针线活都拿给她做。柳鸣儿也很感激夏鱼儿对她的照顾,所以每次做活的时候都十分细致,常常得到夏鱼儿的夸赞。拿完衣料,柳鸣儿又和夏鱼儿聊了一会才离开薄家,夏鱼儿执意要送柳鸣儿到家门口,于是两人亲亲热热向大门走去。此时薄小文骑马到院门外下来,牵马正要进院,迎头碰上母亲送柳鸣儿出来。柳鸣儿赶忙告辞走了。薄小文牵马进院。夏鱼儿跟进来,生气道:“一个女孩子家,骑个马到处跑,成什么样子!”小文不理睬,背过脸吐吐舌头,把马交给下人,一溜烟跑向住处去了。

夏鱼儿叹了一口气,走进客厅里,她要给一个工头交待制瓷的事情。今年的订单不少,可不能马虎一点,要是把货给耽误了,薄家的名誉可就不保了。所以夏鱼儿这几天异常地忙碌,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得力的帮手啊,可是小文和剑兰都不争气,一天不见个人影,只有小桃乖巧,可惜……….想到这里夏鱼儿不禁眉头微皱。正想着,任凭风走进来。见夏鱼儿一脸愁容,不由上前询问,于是两人来到花园里漫步。

走了一会儿,夏鱼儿突然说道:“唉,薄家的瓷业,将来传给谁好!想起这件事我就烦得不行。就说刚才要给人做的七件套“婴戏”图吧,捉迷藏图,放风筝图,斗蛐蛐图,玩花灯图,蹴鞠图,习武图,对弈图,这景德镇上除了薄家就没哪一家烧得好,这其中的诀窍我要讲给剑兰听,他听不了两句就跑掉了,再找他,干脆躲在外面不回来,跟几个流浪儿瞎混。“

任凭风安慰道:“我倒听说他们几个在镇上口碑不错,我在路上也看见过他几次,雄纠纠气昂昂的,颇有几分男子汉的样子。鱼儿,我真觉得你不用那么发愁,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夏鱼儿摇了摇头:“我没觉得。这两天你看到了,家里忙成这个样子,兰儿连个人影也不见,都十九岁了。哎,没指望了,他的心思不在这上头。一天到晚尽想些不着边际的事,要当什么剑客、游侠,一脑瓜浆糊。小文又是个没肝没肺的,上了学也没啥长进。早晚嫁个人,打发走了事。我最愁的还是小桃。”

任凭风笑道:“说不定日后小桃有出息呢。刘先生不是说,要带她去北京学习绘画吗?”

夏鱼儿想到那天签约后,客商刘先生是好心说过,她一笑:“这话你能信?也就是说说而已。人家非亲非故的,只是一个客商,干么要揽这些破事。再说了,千山万水的,走了我也舍不得。她连自己都不能照顾自己。”

任凭风沉默了,不知如何安慰鱼儿。

夏鱼儿叹口气:“小桃转眼十七岁了,按这里风俗,该找婆家了。可是谁愿意娶一个瘫子?即使有人愿意娶她,我也不放心啊。这孩子太柔弱,太容易受伤害。”

任凭风连忙说道:“小桃还小,不急。实在不行,日后招个女婿到家来,又能帮你,又能照顾小桃,在眼前看着也放心。”

夏鱼儿眼睛忽然一亮:“凭风,这倒是个好主意!对,就招个女婿。也不要多大能耐,实心实意对小桃好就行。”说完,夏鱼儿转向任凭风由衷地说道:“凭风,真是的,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你一来,所有的难题我就都不发愁了,要是你能不离开这里,那该多好啊!”

话一出口,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向任凭风表白什么,一时慌乱,赶紧抬头正好与任凭风双目相对,发现他正深情地注视着自己,夏鱼儿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去。显得有些尴尬,两人默默地走了几步,夏鱼儿忍不住问:“你,你还没定下几时走吧?”

“没有。”

夏鱼儿松了口气:“没有就好,你一进门我就在猜你为什么来找我,我还以为你今天来是向我辞行的呢。”

任凭风忽然想到了什么,提醒道:“我来倒真有一件正经事,这几天我听说附近有盗贼出没,我想提醒你小心一些,为保险起见,夜里不妨多加些人手。”

夏鱼儿一摆手,笑道:“没事,薄家上下那么多人,晚上又有看门巡夜的,谅他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来。”

任凭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夏鱼儿很自信,也不便说什么了。任凭风和夏鱼儿走到花园的凉亭里,两人坐下来开始聊天。这时小文听江伯说任凭风来到家里了,也跑进花园找任凭风。刚闯进来就看见任凭风和母亲单独在花园里亲热地聊着什么,小文面孔一沉说道:“哦,原来你们两个躲在这里,怪不得我到处找不到任先生呢。”

两人听见小文,有些吃惊,任凭风问道:“你找我有事?有什么事,你说好了。”

小文眼珠子一转,走过来,拉住任凭风的胳膊说:“我要慢慢跟你说,我有好多事想问你呢。”

夏鱼儿见状斥责道:“小文,不许缠着任叔叔。”

小文听见母亲这么一说,十分生气,大叫:“就许你跟他逛花园,说悄悄话?任先生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夏鱼儿没想到小文会这样对自己说话,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在一旁的任凭风不满地说:“小文,怎么能对你母亲这么没礼貌?”

小文见任凭风脸色不好,只好让步:“我道歉,对不起,总行了吧?妈,我想跟任先生说几句话,你不会坚持要在旁边偷听吧?”

夏鱼儿说道:“我才没兴趣呢,你慢慢说吧。”说完,就走开了。

任凭风有些不耐烦,对小文说:“有什么事快说吧,我中午还有事情。”

小文一噘嘴:“你跟我妈闲呆着也没见你着急啊,怎么一换成我,就说有事要走,你讨厌我,是不是?”

“不,我不讨厌你。”任凭风答道。

“那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说话呢,我看得出来,你根本就是在找借口搪塞我,难道我是母老虎会吃人吗?”

“你和母老虎也差不多,我没见过那个女孩子对母亲那么凶的。”

小文撅嘴说道:“那是因为她不喜欢我,总是嫌我这儿不好,那儿不对,嫌我不象个女孩儿,不肯整天呆在家里,连我骑马她都要骂我,我能和她亲得起来吗?”说到这小文忽然哭起来:“就因为小桃腿不好,所有的人都关注她,宠着她,就算我在学校考第一名也没有人夸我,可只要小桃在瓷胚上画两笔,大家就把她捧上天,你不也变着法地夸她,鼓励她吗?早知道这样,我宁肯残疾的是我。”说完,小文索性趴到任凭风的肩上痛哭起来。

任凭风拍着她的肩安慰道:“她是担心你出危险,小文,天下没有不疼爱儿女的母亲,更何况你妈妈那么善良,那么充满爱心,她,她简直称得上是百里挑一的女人。小文,没有人忽视你,大家都很喜欢你,只是小桃比你不幸得多,所以更让人同情。她是你妹妹,难道你做姐姐的,还要嫉妒她吗?”

小文擦了擦眼泪,抬眼看着任凭风问道:“那你也喜欢我?”

任凭风回答:“喜欢,我怎么会不喜欢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侄女呢?”

小文一阵失落,说道:“我才不要当你的侄女。”

任凭风诧异地看着小文,小文也感到自己说的有些过火了,连忙掩饰:“你没听见我一直称呼你任先生,没喊过你叔叔吗?我要当你的…你的徒弟。”

任凭风哑然失笑:“徒弟?你想跟我学什么?”

小文想了半天回答:“学……学做生意啊。你走南闯北做生意,我在景德镇呆腻了,正想出去开开眼界,正好跟着你。天津,北京,上海,这些地方我还从来没去过呢。”

任凭风吓了一跳:“那怎么行?学做生意,你又不是男孩子。不行,这件事你说出大天去,我也不会答应你的,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找我,我只有让你失望了。我真的是有事,我得走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小文失望地看着他的背影。

突然任凭风又回过头来对小文说:“还有,记住,以后叫我任叔叔,你要是再叫我任先生,我只当没听见,不会再睬你了。知道了吗?”

小文没好气地说:“听见了,任叔叔!”任凭风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任凭风走进三春茶楼,李凤白看见他,故意夸张地做出迎客的样子,以掩人耳目。“哟,任老板,您来啦,快请坐,小青,给任老板沏一杯最好的龙井。”小青连忙把茶沏好,递给李凤白。任凭风坐下,李凤白把茶端到他面前。

任凭风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什么人,低声说道:“凤白,你坐我这儿来,我有话问你。”

李凤白在他对面坐下,斜了他一眼:“去过薄家了?”

“去过,但什么也没找着,还碰上另一个蒙面黑衣人,我们俩过了几招,此人武功和我在伯仲之间,最后他逃走的时候,还用上了东瀛忍术中的“烟遁”。李凤白一惊:“你是说日本人?”

任凭风继续说道:“凤白,麟清兄曾经对我说日月盅里的月盅可能流落到了日本,但他并不敢肯定,所以说得不详细,你好好回忆一下,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有关日本人的消息。”

李凤白想了想,说道:“我哥也跟我说过可能在日本人手里。他说溥仪被人从北京赶出来,住在天津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宴请日本人,吃饭的时候把“青花日月盅”拿给大家炫耀,我哥当时就觉得不妥。任凭风接道:“所以麟清兄会认为月盅的丢失,日本人嫌疑很大。”

“正因为如此,他觉得找回月盅的希望不大,他才一边寻找,一边偷偷让我到景德来开茶楼,想办法重烧一只月盅。”

任凭风一拍腿:“这就对了,日本人的想法和麟清兄一样,也想把日月盅配成一对,于是派遣高手到薄家去找制瓷秘籍,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凤白,你在这镇上的时间长,你知道吗,这儿有没有日本人?”

李凤白不解地问道:“除了极偶然的来过几个日本客商,那他们也是谈完生意就走,这镇上也没有日本人啊。”

“不知这个黑衣蒙面人被我发现以后,他会不会离开景德镇呢?我实在想不出,他究竟是谁?”

李凤白说:“你想破脑袋也没用,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抢在日本人前面,先把薄家秘籍弄到手,这事,只能看你的啦。”

任凭风点了点头,又和李凤白聊了一会儿才离开茶楼。送走了任凭风,李凤白突然想到半天没有看见小青了,也不知这丫头在楼上干什么呢?于是李凤白走到小青房间外面,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听到里面有声音。她把耳朵凑到门上,听到小青叫薄剑兰的名字,她吃了一惊。李凤白推门进去,看见小青正开心地吃着荔枝,李凤白走了进来。小青回头看见,吃惊地叫道:“姑姑。”

李凤白问:“你在和谁说话?”

小青有些慌乱:“没,没谁。”小青的手背在身后,冲窗外急摇,示意薄剑兰快离开。李凤白走到她身边,拿起她的手,小青手上还捏着一颗剥到一半的荔枝。李凤白向楼下看去,薄剑兰已经不见了。

李凤白看了小青一眼,笑道:“薄少爷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啊。”

小青被姑姑猜中了心事,脸色煞白。

李凤白见小青如此紧张的样子,笑道:“傻孩子,你怕什么,女人和男人相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姑姑会那么不讲道理禁止你和他往来吗?你跟薄剑兰说,以后要找你就光明正大地来,别偷偷摸摸的。”

小青听到姑姑这么一说,把头低下,小声说道:“我不会让他来的。”

李凤白十分疑惑:“你不喜欢他?你瞧他的眼神含情脉脉,可骗不了姑姑。”

小青明白姑姑的意思,直视着姑姑说:“我是喜欢他,就因为喜欢,我不能用你对付薄家二叔的手段对付他。”

李凤白脸色一变:“小青!”

“姑姑,你别逼我,逼我也没用。”

李凤白颓然,瘫坐在椅子上,伤感地说:“我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我是你亲姑姑啊,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把我看成妖魔鬼怪呢?”

小青见状走上前去说:“对不起,姑姑。”李凤白叹口气,意兴阑珊地走出了小青房间。她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对她如此冷漠,先是任凭风,现在又是小青,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自己真的是变了吗?

此时司马弓正坐在自家客厅的椅子上,面色沉重,下头一排跪了七、八个徒弟,常野站在一旁。原来是他们都满师了,特来向司马弓请辞的。司马弓想到自己将失去这些免费劳动力就闷闷不乐,于是面色不悦,而又恋恋不舍地长叹一声:“你们都满师了,我留不住你们。走吧,走吧,有这个手艺,能回去混饭吃了。”说着,他闭上眼挥挥手。

徒弟们连磕了三个头,齐声说:“师父保重!”走出了客厅。司马弓眼睛潮湿了,喑哑着嗓子说:常野,送送……你这些师哥。七、八个徒弟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常野送出门去。

司马弓像遭到很大的精神打击,瘫坐在椅子上。

这时彩云向家里走去,还没进门,看到常野和一群师哥出来,她好奇地迎上去问:“钱师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去,成群结队的。”

大家都站住了,都有些局促。

彩云见状有些奇怪又问:“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钱师哥说:“彩云妹妹,没出什么事。我们几个是来向师父辞行的。”

彩云不解:“辞行?辞什么行啊?满师也没关系,还可以继续在我家干呀。”

钱师哥回答:“家里都上有老,下有小的,再干下去,没法养家糊口,还是回去吧。”

彩云问:“是不是我爸给的工钱太少?我去给他说,让他给你们多长些工钱!”

钱师哥忙说:“彩云妹妹,不必了。拜师学艺,规矩都差不多。学艺期间没有工钱,满师后留下,也就是拿点打工的钱……还不如回去自己开个窑,自己制瓷。”

彩云明白了,笑道:“噢,是这样,那是好事啊,我祝贺你们学成满师,回去都能发财!”

钱师哥不好意思地谢过彩云,告辞而去。彩云看了站在一旁的常野一眼,转身进了大门。常野盯着彩云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走回了客厅。

客厅里,司马弓独自闷坐,喝着小酒,郁郁寡欢。常野走进来,小心地说:“师父,你不开心啊?”

司马弓指指身边招手示意:“来,坐下,陪师傅喝两杯。”

常野问道:“师父,你这是借酒浇愁,师哥他们都走了,你是为这事伤心吧。师父,他们说……要回去自己开窑制瓷。”

司马弓苦笑:“走吧走吧,这些没良心的东西,跟我学艺七年,管吃管喝管睡,学成了,翅膀根硬了,说走就走,全飞了。那不明摆着的吗?留在我这里打工挣钱少,自己开窑赚得多。出师的徒弟全这么干。”

常野说到:“师父,你这样多不合算啊。他们回去开窑,不是要和你争生意吗?”

司马弓哈哈大笑,不屑地说:“争生意?争不了。要争也就是和那些普通的制瓷人家争。和我争不了。你以为我会把什么都教他们?司马瓷最核心的东西,我是不会教给他们的。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有制瓷秘籍了吗?他们谁见过?我是不会让任何人看的。”

常野心中一惊,眼珠子一转,说道:“师父,要是你死了怎么办?司马瓷不要失传吗?

司马弓大怒,走过来,使劲打他一巴掌,厉声训斥:你敢再说一遍!

常野站得笔直,大声说道:“师父,你肯定会死!“

司马弓死死看住他,突然一松,有些无可奈何:“小子,你就不能说我不会死,让我高兴高兴?“

常野说:“师父,那是谎话,我不能说!”

司马弓终于泄了气,重新坐到椅子上,心想天底下还有你这样的犟种!

常野上前一步,突然说道:“师父,收我做终身徒弟吧!我说的是,出了师也不离开你,永远在你身边,学习制瓷秘术,把司马瓷发扬光大!”

司马弓疑惑地看着他,点点头:“噢,我明白了,你是想做我的终身徒弟,继承司马家的事业?”

常野回答:“是的!师父,你这辈子教了多少徒弟啊,一个一个都走了,像狗熊掰玉米,掰一个扔一下,最后一个不剩。到你老了,不要说无人继承司马瓷术,连个伺候你的人都没有啊。师父,我是孤儿,是你收留了我。我也没地方去,我不想离开师父。再说,我也……喜欢彩云妹妹……”

司马弓一下子跳起来,他没想到常野还有这个野心,气恼地说:“做梦吧你!小子,你倒胃口不小啊?告诉你,我有儿子,轮不到你!”

常野一听,盯着师傅吃惊地问:“你有儿子?”

司马弓冷笑一声:“哪天我把柳鸣儿娶回家来,小田螺不就是我儿子吗?”

常野松一口气,暗自偷笑:“师父,小田螺总不是亲生呀!再说,他那么小,又不能娶彩云妹妹。师父,师徒如父子,如果我再娶了彩云,再生了孩子,起码有一半司马血脉,自然我最合适。”

司马弓望了常野一眼:“啊?连生孩子你都想到了?常野,你从哪天打这些鬼主意的?”

常野憨憨地笑笑:“师父,嘿嘿,我想了三天了,从那天你让我把彩云妹妹关起来,就开始想。脑壳都想疼了。”

司马弓摇摇头笑笑说:“不容易。三天时间,你就想了这么大个事,不容易!常野,平时,我讨厌别人给我耍心眼。你这么直来直去,我倒喜欢。你说的呢,也有些道理,等我忙过这一阵,想一想,再说。好不好?”

常野点点头,走了出去,看来让老头子答应自己做终身徒弟还要一些时日,不过没关系,这么多年都登了害怕这几天?想到这里常野不由微微一笑,好像自己已经成了司马家的终身徒弟加女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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