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过江
声音落地的那一刻,便是万箭齐发。红尘了手下精兵,早已张弓搭箭,弓开如满月,箭走似流星。弓弦绷紧又松开,羽箭被巨大的推力推动,一时间,箭走如雨袭向青叶佛。
青叶佛刚才负伤,现在体内五脏移位,体内一阵阵剧痛。以他的年纪当时还无法恢复过来。
青叶佛当真是好俊的功夫,在身临绝境的状况下,硬生生提起一口气。身体腾空而起,躲开了第一轮箭雨。
可他这样也把自己置身绝地,身子腾空失去借力点,想要闪转腾挪已不太容易。
身为武道宗师,他当然明白这一点,可他当真已没有法子,不得不走这一步。
一枚羽箭硬生生扎进他的肩膀,青叶佛在半空被击落。
负伤之躯,用手中长剑挥砍箭雨,当然阻挡不了全部,这只不过是人临死前求生的本能。
便是红尘了麾下杀人如虎的恶汉,此刻也觉得有几分于心不忍。毕竟是面对一个老者,以大军围攻委实有些不堪。
红尘了铁青着一张脸,他的脸色从未像今日一般难看。在过程中却是一言不发。
最后青叶佛当真已撑不下去,身上插着无数羽箭,身体倒在血泊中,已断绝了生息。
诸人沉默无语,这一幕委实有些残忍。
红尘了忽然撩袍跪下,郑重其事冲着青叶佛的尸体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来,拍掉膝盖上的尘土。
“埋了。”
红尘了口中只吐出两个字,手下兵将目睹着他一张脸,宛若目睹一尊魔神。
自从投入这乱世争名逐利,便失去了道家的自然逍遥;假托戎族之名,行烧杀劫掠之事,便抛弃了儒家的浩然正气;手刃师长,背弃授艺之恩便失了佛家的慈悲之心。
红尘了身兼佛道儒三家所长,可三家的好东西他是一点没留住。
留下的,不过是一些机关算计而已。
这一刻,他已坠入魔道,抹杀了心底最后的柔情。
既然已经丢掉这一切,那便继续走下去。假若脚下的路是错的,便一路错到底。
直到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红尘了抬起头,眼神更加明亮,如同漆夜中的火炭。
稍稍休整之后,红尘了继续行军。三千人跋涉在江南大地上,的确不太容易被发现。
但仅凭此,红尘了未必能躲过马孟起与花木兰派出的斥候。关键在于,红尘了懂得化整为零的道理。
三千人化作几百人的小队,疏忽聚合,疏忽分散。江南方面对这件事可以说严阵以待。派出无数斥候在周围巡查,但他们并没有想到,这几百人组成的小队伍中便裹夹着此事的主谋。
李行哉也在寻思,野原火死灰复燃,这件事闹腾出来的动静如此之大,偏偏却找不到此事的罪魁祸首。
红尘了不愧是名师教出来的,刚刚出世投靠李星时,难免有几分纸上谈兵。但经历一场大败,在刀口滚过一遭,他委实快速成长了起来。
一身所学,全部用在跑路这件事上。
神出鬼没来到大江渡口,三千人集结在一起,向守江营寨发起冲锋。
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全部发泄在这一战上。三千人在午时发起冲锋,未时战斗结束。守将兵马被全部击溃,最后生擒江南军大将公孙喜。
红尘了并未要公孙喜的性命,而是解开他的绑绳,放其离开。
“帮我给李行哉带句话,此战尚未结束,我在江北等他。”
之后,红尘了连夜渡江,三千人乘坐小船,飘飘摇摇来到大江对岸。
公孙喜逃回扬州城,心怀忐忑的见到了李行哉。
李行哉听罢之后,皱眉良久,最后叹道:“原来是他。”
公孙喜当然知道红尘了,这次红尘了也并未隐姓埋名,似乎故意让李行哉知道他的对手是谁。
自从回来之后,公孙喜一直提心吊胆。自己毕竟败军之将,而李行哉从来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儿,说不得会如何处置自己。
却没料到李行哉根本没有处置他,只是道:“你逃回来不容易,回去好好歇着吧。”
公孙喜噗通一声跪倒,道:“臣守江不力,罪该万死。”
李行哉倒是吓了一跳,最后挥挥手道:“好啦好啦,没必要大惊小怪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哪儿丢的面子再想办法找补回来不就是了。”
公孙喜不知道李行哉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一颗心悬在高处放不下来。
李行哉的注意力的确没再他身上,只是皱眉念叨着:“可惜呀可惜呀。”
公孙喜一头雾水,大着胆子问:“不知陛下可惜什么?”
“可惜你没能帮朕给他带句话。”李行哉冷笑着:“他的人头,朕迟早必取之。”
红尘了根本没去了解李行哉怎么走到今天的。定东海,平江南,败戎族……李行哉今天的位置,是数不胜数的尸骨堆积起来的。
他平生所见之敌,都是当时一等一的存在,相比之下,红尘了的确有些不配格。
战胜了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敌人,这世间还能有什么令李行哉畏惧,红尘了当然远远不配。
区区一个红尘了,跑了便跑了吧。李行哉的下一步计划便是渡江,收复江北失地。
派出去的马孟起与花木兰又调了回来,全军集结,为渡江做准备。
李行哉亲自挂帅,以落凤城为跳板,大军涌入江北。
当这一步踏出时,李行哉也是心潮澎湃。当初一腔少年意气从长安离开,没想到日后千辛万苦便是为了回到长安。
这条路走得的确太久了,也走得足够辛苦。又似乎命中注定该走这条路,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江北,此刻已乱成一锅粥。戎族忙着抢劫,在临走之前,再狠狠捞上一笔。帝国军忙着起义,在这个时候痛打落水狗。
李行哉过江之后,面对的便是这样一幅局面。首要问题必须先搞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
戎族,帝国军?
一封加急书信由东海递到西北,信中只有一个意思:自己已经渡江,程大雷打算如何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