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兰德尔听入了迷,他想继续听下去,“莱布朗先生,那些怪异的纸草纸和羊皮纸最令我迷惑不解,你怎么把它们做得连先进的科学检测仪器也被骗了呢?”
“那些羊皮纸和纸草纸并不是我制造的。”莱布朗坦率地说,“想伪造古代纸张的想法是愚蠢的。其实,在伪造过程中,羊皮纸和纸草纸是最容易搞到的东西。当然,也是最为危险的一件事。你知道,兰德尔先生,我不仅曾是伪造者,也做过小偷。我的朋友中有很多罪犯和小偷。我们合作过两年左右的时间,古时候的书写材料就到手了。通过观察研究,我知道每个分类的史初的经卷和抄本的地点,没有分类的我也知道。我清楚这些经卷、抄本被贮藏和陈列的每个公共、私人博物馆;我对那些腰缠万贯的私人收藏家也了如指掌。许多经卷开头或结尾处没有写字,还有许多抄本有空白的纸页,我就偷这些。”
这位老人的大胆令兰德尔目瞪口呆,“你能举个具体例子吗?我是说,是哪些经卷集子——在哪里?”
莱布朗摇摇头,“这个我可不能详谈。但我可以略微告知你一些。其中有几个地方是我们多次造访的。比如意大利的梵蒂冈图书馆、突里诺图书馆、法国的国家图书馆、奥地利国家图书馆、瑞士临近日内瓦的波德默图书馆、英国的不计其数的博物馆——其中有都柏林的比蒂图书馆、曼彻斯特的里兰图书馆、伦敦的大英博物馆等等。”
“在那些地方你真的偷窃过吗?”
莱布朗得意洋洋地说,“是的,我们干过,但不是在所有的地方——因为不一定都有恰巧是公元一世纪的羊皮纸和纸草纸。在大英博物馆我们战果斐然。那个博物馆真是个撩人心肺的地方,那里竟有一卷空白的萨马利亚羊皮纸、一卷相当部分都是空白的萨马利亚羊皮纸。最妙的是,博物馆里相当多的羊皮纸经卷——有许多无字的部分——既未分类又未整理,因为缺乏人员和设备保卫,所以这些东西相当好搞。嗯,当然,在我的故乡法国也有一个宝库——就是国家图书馆。那里贮存了成千上万这类手稿,末翻译过,未发表过,也未分类过。唉,真是个浪费。所以我就利用一些空白的公元一世纪的纸草纸,把它们派上用场。你懂吗,先生?”
“我当然懂,”兰德尔说,“但是你怎么把它们弄下来的呢?”
“就走上去扯掉,”莱布朗坦率地说。“走上前,胆要大心要细。一些博物馆我在破晓前能很容易地进去,有的我就藏起来直到关门后干。在任何一种情况下,我先破坏掉警报系统,然后就干强盗干的勾当。对于那些戒备森严的博物馆,我就起用一些已接了我的贿赂的同伙。其中两次我同那些警卫们谈判以达到目的。那些穷困的博物馆和图书馆警卫们薪水很少,这你知道,有的警卫是有家有室的,有好几张嘴等着吃饭。贿赂很容易就打开了许多馆藏的大门。兰德尔先生,我只需要一小部分羊皮纸和纸草纸,得来易如反掌。提醒你一句,我需要的东西很特别。纸草纸和羊皮纸的制作年代最早不能早于公元前5年,最晚不能超过公元90年。至于墨水,我用一种在公元30年到公元6Z年问使用的配方——在灯烟和蔬菜汁中加入一种特殊的古老的成分,公元一世纪的书写员们用的就是这个。”
“但是关于詹姆斯福音书和彼得罗纳斯的报告的内容,”兰德尔说,“你怎敢杜撰呢?这些东西怎能骗过世界上最博学的神学家和学者呢?”
莱布朗咧开嘴笑了笑,“首先,因为人们非常需要这两样东西。在宗教人士中有这样一种人,他们贪财或恋权,他们需要这样的发现。那些宗教领袖们早就想要这些了,他们渴望得到,耶稣复活的气候和时机已经成熟。并且,我以詹姆斯和彼得罗纳斯的名义记下的每一个想法或行为都不是完全捏造的。我用的所有构思都不只一次地被教会神父、历史家或其他早期的福音书作者在公元一世纪后暗示过。有些东西被提到过,但被修改或疏忽了,甚至被全盘忽视,现代的理论家也在重新研究它。”
“他们都提到过什么?”兰德尔想知道,“你能给我举几个例子吗?就以彼得罗纳斯羊皮纸为例——真有彼得罗纳斯这个人吗?”
“当然有,在彼得遗失的福音书中就提到过这个人。”
“彼得遗失的福音书?我从未听说过。”
“它确实存在,”莱布朗说,“那是在1886年,一名法国的考古学家在埃及上尼罗河的阿米姆镇一个古墓中发现的。彼得福音书是在将近公元130年时写在羊皮纸上的经文,它完全不同于所谓《圣经》正本中的福音书,它认为是希律王——应对处死耶稣负责。它还说,带领一百名士兵处死耶稣的人是彼得罗纳斯。”
“我完全昏了,”兰德尔说,“你说彼得福音书是真的?”
“是真的,并且殉道者贾斯廷——他在公元130年改信了基督教——告诉我们在他那个年代,人们读的都是彼得福音书,人们对它的崇拜程度比我们对今天的四部福音书还要更甚。然而到了公元四世纪,《新约》编成了,人们不再承认彼得福音书,它被放置一边,归入了伪经一类——就是说,人们对它的作者产生了怀疑。”
“好了,”兰德尔说,“在你的彼得罗纳斯羊皮纸中,你把那耶稣写成了一个颠覆性的人物,一个把自己看得比当时的凯撒大帝还要强的反叛者。你认为这些能被接受吗?”
“世界上许多《圣经》学者都相信是真的,”莱布朗回答,“我只需从一部有异议、反偶像崇拜的著作中引述一句话——书名叫《格雷夫斯和波多罗校订的福音书》,其中写道:毫无疑问,耶稣被涂油并加冕为以色列的王,但是福音书编者由于政治原因却尽可能地掩盖这个事实。”
“还有你的赝品詹姆斯福音书,”兰德尔说,“在里面你让耶稣说出了许多言论,它们是真的还是你的编造呢?”
莱布朗的眼睛在他铁架的眼镜后面闪着光亮。“让我这样说吧——是编造,但是以事实为依据。圣言——主的言论——一点问题也没有。我查阅了伪经——那本细节值得商榷的古书。让我们举个例子,以前出土过一本古书,叫《詹姆斯伪经》,是一本关于耶稣言论的集子。我借用了其中的言论,只是加以修改和完善。在这本伪经中,当耶稣离开詹姆斯时,书上说,‘他说过这些离开了。但是我们双膝跪倒,还有我和彼得,我们感谢并向上天献出我们的心’。在我修改过的本子上,我这样说,‘他让我们留下,祝福我们,带着门徒走着,消失在迷雾和黑暗之中。于是我们双膝跪倒,感谢并向上天捧出我们的心。’”
莱布朗自鸣得意地瞟了一眼兰德尔,等着兰德尔的反应。
兰德尔再次对莱布朗话语的大胆摇了摇头,颇不情愿地表示同意,“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说,“事实服务下的虚构。我还想知道更多,詹姆斯怎么那样描述耶稣呢?这个耶稣——小眼睛,长鼻子,脸上遍布疮痂和瑕疵——难道没有人表示反对吗?”
“没有。同样的,曾经有古书暗示基督的面容不是很吸引人。亚历山大的克莱门,当他斥责追随者们一心一意追求美貌时,曾提醒他们说耶稣‘面容丑陋’。克里特的安德鲁也写道,耶稣有‘非常丑陋的面容’,但是又补充说‘和神的荣耀相比,肉体不值一文’。这些对我来说正足够做参考的。”
“很久以来传统上都认为当耶稣受刑后并没有死。伊哥那提斯——他在公元69年成了叙利亚安提奥克的主教——说耶稣复活后依然‘活生生的’。据伊来诺斯说,尊敬的海拉波离斯主教帕皮亚斯认识信徒约翰,帕皮亚斯称耶稣50岁后还活着。罗丝克鲁西人一贯声称他们有古代文本可以证明耶稣在耶路撒冷的十字架上没有丧命。一个罗丝克鲁西人的历史学家写道,‘当他们进入坟墓,他们发现耶稣安详地歇息着,并马上恢复了力量和活力。’这些资料还说一个艾辛教派把耶稣藏了起来。艾辛这个名字不仅有圣人之意,还有‘治疗者’的含义。一个艾辛教派可能把耶稣的伤治好了,这些是曾在十七世纪晚期写过耶稣生平的卡尔-夫-巴特和卡尔-赫-凡突里尼的话。他们宣称艾辛人使耶稣出现了奇迹,复活了,耶稣被抬下十字架时只是昏迷并没有死亡,后来被艾辛教派的人或医生治好了。”
“那么耶稣到罗马的事呢?”兰德尔问。
“罗马,”莱布朗说,他心爱地重复着这个词。“这是我最伟大的冒险,但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公元二世纪的犹太法利赛人深信救世主将出现在罗马。彼得在往罗马的路上见到过耶稣。罗马历史学家修托斯曾指责耶稣给罗马制造了混乱。实际上,有这样一种传统的说法:詹姆斯告诉他的追随者,如果他们中的任何人想知道他们的救世主在哪里,他就可以让他们相信,你们的救世主就在伟大的罗马城里。”莱布朗停了一下,想了想他刚刚说过的话。看来他很满意。“我认为他到过罗马很符合逻辑。”
“很明显是的。”
“你看,兰德尔先生,我伪造的作品中几乎每个概念都有古书上的线索可作依据。现在的神学家们和新约学者们也在思索着这些线索以重新编写基督生平,填补空白,他们靠的是推理、逻辑、解释时代背景,并形成理论。现代的《圣经》专家知道目前的四部福音书并不是实际的历史。这四部福音书很大部分是编在一块儿的神话,尽管这些神话可能有事实依据,这就使很多现代学者开始考虑在第一世纪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想着如果发现一部散失的福音书来证明一下是最好不过了——这本福音书,他们全都相信是目前四部福音书的原本,因此,我明白,无论詹姆斯和彼得罗纳斯的故事遇到什么相反意见,依然会有上千的神学家和学者高兴地说,‘我们这么长时间以来寻求的事实证据终于出现了。’”
“你的设想是正确的,莱布朗先生。最受人尊敬的专家研究了你的詹姆斯福音书和彼得罗纳斯报告,并认可了它们。”
“我对我的作品从不怀疑,”莱布朗先生得意地说。“不过,找个地方藏起未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你感到最困难的是哪一方面?”
“就是地点。因为一旦我被迫将奥斯蒂亚-安蒂卡成为埋藏的地点来支持蒙蒂教授的观点并且以后将他牵扯进去,我就面临着很困难的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将我的作品秘密藏在以色列或约旦的某个洞窟里或藏在埃及一个修道院的贮藏室里,问题就很简单,就更符合逻辑了。许多重要的文稿都是在那些干燥地区发现的。但是奥斯蒂亚-安蒂卡一这个地方太差了。它几乎是最不适合纸草纸存放19到20个世纪的地方了。奥斯蒂亚-安蒂卡在古代海拔很低,台伯河水每年都季节性地淹没这个地区,没有什么纸草纸或羊皮纸能够经受住这不断发生的洪水。另外还有一种情况,历史上凯撒大帝曾毁灭了奥斯蒂亚并垫高了一米来抵御洪水。我解决了这个问题——我决定用石盒来盛放这些手稿。”
“没有人立即表示怀疑吗?”
“一点儿不会。”莱布朗说,“我知道许多富裕的商人曾居住在靠近奥斯蒂亚-安蒂卡海岸的别墅里。如果有一位这样的商人是犹太人,秘密变成了基督徒,就会想保留一些从巴勒斯坦带来的有价值的手稿,他就会像我这样做的。”
“那么,为保存它们,你用了一个古代的石盒吗?”
“这不容易,”莱布朗说,“意大利所有的石头都不防水,我试验过许多。火山石到处都是,但太松软了。陶土,在死海式气候中还凑合,但在像奥斯蒂亚这样一个海港地区就显得太脆弱了。即使是大理石遇水也要坍塌。我最后选中了一种有25种不同类别的灰色花岗岩,经久不坏,里面没有夹杂遇地下水即膨胀分解的长石。我搞到一块这样的花岗岩,把它做成方的基座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古代支持过一个雕像。我把它锯成两半,用(上般+下金)子把它凿空。然后我用没过油的丝绸把我的詹姆斯福音书纸草纸本和彼得罗纳斯羊皮书包起来,塞进一个陶罐,封好,放在空的花岗岩石块里。做完后,我把石头的两半合在一起,用沥青封上,使它显得年代更久,然后把它埋在一个未发掘过的地带,那里地下被认为埋有公元二世纪或一世纪的废墟。我等了几年,等着那块石头与土壤结合在一起并长满了滋生物,就跑到蒙蒂教授那里,给他一块残片,我假装说这块残片是在那个地带里埋着的另外一个陶罐里发现的。一旦我把蒙蒂争取到我这一边,我就再也不担心了。”
真残忍,这一切,兰德尔下结论道。为了实施这一切,这老头变成了疯狂或堕落的天才。他不仅仅只是想想,而是全部这样干了。“那么现在你准备好了把你的詹姆斯福音书和彼得罗纳斯羊皮书的阴谋公之于众吗?”
“我做好了准备。”
“我记得你刚才说你以前已经一、二次试图将它公布于众。”
“不错。去年我与蒙蒂会了面,因为我需要钱。我威胁说如果他不另给我钱的话,我就把这个赝品的情况捅出去。当然,我承认,如果他给了我,我只能保密一小段时间——那就是说,暂时保持缄默。无论有没有钱,我试图报复的目的是绝不会改变的。后来,我与另一个有兴趣的人开始了谈判,但是当我发现这个人代表教会时我就中止了联系,因为他们只是想得到我的证据以保全他们的信仰和假《圣经》。”
“如果我能将这整个故事报道出去,你就将它卖给我?”
“是的,如果你出个适当的价钱的话。”莱布朗柔和地说。
“你说的适当的钱是多少?”兰德尔问道,但又马上说,“我是说,我不是银行,只是一个人,没多少钱,你认为行吗?”
莱布朗将杯中所剩之物一饮而尽。“我不会说不讲理的话,如果用美元支付的话……”
“我是付美元。”
“两万美元。”
“太多了。”
“你可以分两次付清,”莱布朗说,“别忘了,我所给予你的可以使你名利双收。”
“我给你钱,你拿什么回报我?”
“证据,”莱布朗说,“关于我的伪造物的证据,不容置疑且无可指责。”
“什么证据?”
“首先是一个纸草纸残片,恰好可以补上你在多尼说过的第三号纸草纸书上的缺句或小洞。这个残片上有蒙蒂给你背诵过的句子所缺漏的部分,在这片残纸上詹姆斯列举了耶稣的兄弟和他自己。这片纸形状不规则,大约有9.2厘米长,6.5厘米宽——3.3英寸长,2.5英寸宽——能够一点不差地补上那个所谓的原本上的漏洞。”
“但是,如果专家们说文稿是可靠的,像在阿姆斯特丹的纸草书一样真实,一样可靠,怎么办?”
莱布朗轻蔑地一笑,“我早就想到过这种可能性,兰德尔先生。我保留的这个残片在最重要的部分上,我用看不见的墨水在看得见的字句上画了半条用矛刺着的鱼。另半条鱼在你们那本第三号纸草书上。第三号纸草纸上还有我最近的签名和我手写的一句说这是赝品的话。不,你不可能用任何小孩把戏将这些显现出来——不是用牛奶写的,那样的话你一加热就能看到了。完全不是那样。这种墨水的配方是由洛卡斯塔使用过的——”
“谁?”兰德尔打断他的话问。
“你没听说过洛卡斯塔?她是尼禄王的宫方毒剂师。就在我所安排的耶稣被逐出罗马那个时候,洛卡斯塔教她的学徒毒药配方并拿奴隶试验。在尼禄母亲的命令下,洛卡斯塔在一份蘑菇汤中给克劳蒂斯王下了毒。据说她害死了上万人。自然,她经常不得不与尼禄秘密联系,所以她精通设计看不见的墨水。我恰巧搞到了她的一种复杂、鲜为人知的配方。”
“你能告诉我配方是什么吗?”
莱布朗很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就露出他那褪色的假牙说,“我会告诉你十分之九她的配方,当我们谈成生意后我再提供另外的十分之一。实际上,洛卡斯塔是从拜占庭一名叫费隆的希腊科学家的著作里学到的。在大约公元前146年时,他发明了一种用从树瘤中提出来的特殊酸制成的隐形墨水。要想使写出来的字出现,你就必须用一种我们现在叫硫酸铜的东西与另外一种成分混合。配方是秘传的,你会知道配方,并能够将我用隐形墨水写在纸草纸书上的名字、话语和图画显现出来,并以此来否定整个詹姆斯福音书的真实性。由于我说出了这个配方并描述了缺乏的残片,我要求得到两万美元付款的前一半。如果你满意的话,我会告诉你余下的情况,并给你最具概括性的说明我的东西是赝品的证据来换取你的另外一半付款。”
“那会是什么呢?”
莱布朗继续微笑着,“更多的填补的残片,能填充詹姆斯福音书的每个缺漏,兰德尔先生,你玩过拼图游戏吗?你知道一个边缘曲折复杂的拼片如何恰巧能完成整个图画,是吗?阿姆斯特丹的出版商仍有24部分纸草纸书,一些部分中有一两个地方缺漏了,总共缺漏了9个地方。我拿着那缺漏的9个地方的碎片。每个不规则的纸片都是从那些纸草纸书中取下的,都能完美地与原本对在一起,就像拼图游戏中的拼板一样。当这些缺漏部分被天衣无缝地与纸草纸书中的缺洞对在一块儿时,赝品和阴谋的证据就明明白白、无可辩驳了。我现在有后8片,第一片我给蒙蒂看了,但后8片被我放在一个18英寸长的铁盒里安全地藏起来了。这些情况能说明所谓的《国际新约》是伪造的吗?”
“是的,”兰德尔说,他能感觉到他的胳膊上起了许多鸡皮疙瘩。“是的,那些足够了。你什么时候给我这个证据?”
“你想在什么时候?”
“今晚,”兰德尔说,“就现在。”
“不,不可能。”
“明天,好吗?”
莱布朗看起来仍然还不能肯定。“明天也不行。我把这两件东西都秘藏起来了。去年我最后一次见了蒙蒂之后就把它们藏了起来。最近,我差点把它们从藏物之地拿出来给了一个有兴趣的买主——可是,我对这个买主起了疑心,就决定暂缓取出等到第二次与他见面后弄清他的目的再做主张。我的疑心得到了证实。所以你看,我的伪装证据还留在一年多前我隐藏的地方。因此嘛——我不能多作解释了——把它们取出来要花点时问。它们在罗马城外——不远,但我仍然不能在明天拿出来。”
想着到底哪里是藏物之地而使得证据如此不顺,兰德尔决定不能强求原因,就说:“很好,如果明天不行的话,后天也可以。说定了,后天,星期一。”
“好吧,”莱布朗说,“后天我会把你想要的东西带来的。”
“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会去的。”
“不,”莱布朗说着,慢慢地站起身子,“不,那样做不妥当。下午5点钟我们在多尼咖啡厅见面,那时我们再作交换。如果你想的话,我们还可以到你的房间来看那些你满意的东西。”
兰德尔站起来,“好,多尼咖啡厅,星期一下午5点。”
当他们走向门口时,莱布朗瞟了一眼兰德尔,说,“你不会失望的,我保证。再见,我的朋友。真是个愉快的日子。”
看着莱布朗瘸着腿走向电梯,兰德尔思索着为什么在这个愉快的日子里他自己一点也不愉快。
目送着那个伪造者进了电梯,他明白了。
信仰受到了伤害。
在兰德尔开始他的48小时焦灼守候之前,还有一件任务,一个令人不自在的,不得不做的任务等着他。
要打一个长途电话。
这次他打到了阿姆斯特丹的克拉斯纳波斯基大酒店,打给了乔治-L-惠勒。
惠勒依然在“第二次复活”的办公室里,他的秘书很快把电话接给了他。
“史蒂夫吗?”惠勒嚷道。
“你好,乔治。我想我最好……”
“现在你在哪里,我的天?”惠勒打断他,“我的秘书说着什么来着?”
“我在罗马,让我解释一下。”
“罗马?”惠勒暴怒了。“真该死。在罗马?你为什么不呆在你的办公桌边呢?难道我没给你说明白每个人都必须每天安安稳稳地工作24小时,准备下星期五在皇宫开记者招待会吗?当洛丽告诉我你明天溜出镇子搞什么调查时,我头都要炸了。昨晚上我一直等你回来。”
“我原打算昨天晚上回去,”兰德尔插话说,“可又出现了一件重要的事。”
“只有一件事是重要的,那就是拨转你的驴头回到这儿工作,再也不要离开。我们必须准备好发布……”
“乔治,听我说,”兰德尔请求道,“可能不会有宣布会了。我肯定你不想听这话,但你最终会感激我的。我认为你最好推迟发布会的日子。”
电话那一端出现了震惊的沉默,最后惠勒的声音降低下来,“天哪,你在说些什么?”
兰德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可能会很粗略,但他必须讲清每个使人不快的细节,这别无选择。“乔治,”他说,“你不能出版那本《圣经》。我已弄清了它的真相。蒙蒂教授的发现——彼得罗纳斯羊皮纸和詹姆斯福音书——都是彻头彻尾的伪造品。”
又一次死一般的寂静。接着是惠勒单调的声音,低得难以听清。“你疯了。”
“你在浪费你我的时问。”惠勒的语调变得生气了。“如果它能使你感觉好受点,你就继续吧!”
兰德尔想说它并没有使自己感到好受,他很不高兴这件事。但此时不是用自己的感情来烦扰自己的时候。这是个关键时刻,他必须让这位出版商面对现实。
“好吧,”兰德尔低沉地说,“这是我在罗马碰到的情况。”
他毫不留情地,不动声色地讲了一切,讲他到罗马迫使安杰拉带他见她的父亲;讲他见到蒙蒂教授的地方;讲他怎么找到的蒙蒂,这位考古学家的精神状况,后来他与文图里博士的谈话。接着,兰德尔说到弗鲁米,这位荷兰教士如何在精美大旅馆社等着他,以及在弗鲁米的房间里的会面。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他从那儿听到的话,当然没有讲细节,没有提伪造者的名字或伪造者对普卢默的坦白,没有提他们在巴黎的约见,在约见时普卢默与伪造者对伪造的证据进行了讨价还价。
乔治-L-惠勒打断了他的话。“这么说是弗鲁米——普卢默和弗鲁米——带来了一个伪造者,”惠勒暴怒了,“你陷进去了吗?我本该知道他们在最后一刻什么都干得出来。所以他们雇了一个伪造者来毁坏我们的声誉,是不是?”
“不,乔治,”兰德尔反驳说,“一点不是,你可不可以听我讲完?”
兰德尔快速讲着,他解释普卢默如何想在罗马见那位伪造者,如何试图搞到证据;伪造者怎样被不期遇见的弗鲁米吓得掉头就走。
“就在那时,我决定弄清是不是有一个真正的伪造者,”兰德尔说,“如果真有,就留下他听他讲第一手资料。”
兰德尔讲述了他是怎样猛然想到去查阅蒙蒂的文件,看到了一年零两个月以前蒙蒂与伪造者会面的地点和日期。他讲了自己怎么到的多尼咖啡厅,又是怎样与伪造者面对面的交锋。
“乔治,那个伪造者半小时前刚刚走出我的房子,”兰德尔说,“他是个法国移民,他在巴黎叫罗伯特-莱布朗,在罗马却取名叫恩里科-托蒂。他是个老人,80多岁,耗尽了将近一生来伪造詹姆斯福音书和彼得罗纳斯羊皮书。你想知道他是怎样做的吗?”
兰德尔不容出版商有回答的时间,就讲开了莱布朗的故事,但不是全部,现在没时问。兰德尔本能地决定不讲莱布朗是如何长大,如何度过青年时代以及在巴黎的罪行、被捕,被押送到法属圭亚那,对教会希望的破灭,甚至不讲莱布朗如何下决心报复宗教对世人的罪过。这些材料只会让惠勒拒绝接受下面的最重要的事实,兰德尔想。
兰德尔手中有最重要的事实。
在揭露了莱布朗——出于一种对教会的敌意——如何使自己成为一名新约专家后,兰德尔说到莱布朗怎样花费数十年来准备他的伪造品,以及莱布朗如何使蒙蒂教授发现它们。
“我很抱歉不得不将这些告诉你,乔治,”兰德尔同情地说,他知道这位出版商肯定到了一种想要自杀时的精神状态。“但我知道,你,戴克哈德博士及其他人都会想知道真相的。”
他等着惠勒的反应,可他听不到声音。这条从阿姆斯特丹到罗马的电话线哑了。
“乔治。”兰德尔说,“你打算怎么办?”
惠勒的嗓音沙哑地从电话中传来,他的话语密集而猛烈,“我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应该炒你的鱿鱼,就现在,因为你是个蠢材。但我不会,时间太短了,我们需要你。至于余下的关于那头蠢牛的事,只要你认识到弗鲁米是如何引你上钩的,你就会很快恍然大悟。”
一个与沉没的船只一块儿下沉的船长,兰德尔想,这是他心存希望的最后一件事。“乔治,你听着吗?你现在正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你应明白整个事情纯属捏造——是由一个畸形的天才干的。我明白放弃整个计划对你是个损失,但是想想吧,当这些东西出版以后,你会失去信誉和金钱的!”
“根本没有什么可暴露的,你这只蠢猪!弗鲁米导演这个事件来拉你下水,用你来吓唬我们,在我们中间制造争端。”
“你去问弗鲁米他会证实的。”
“我不会去相信那个家伙的欺骗行为的,你已被一个把戏拉下水了,把你的脑筋拨正,趁我们关系依然和睦时回来工作吧!”
兰德尔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你真的不相信?”
“我一点也不信,一个精神错乱的骗子,收了弗鲁米的钱,你想让我相信他吗?”
“好吧,你可以不信,”兰德尔强忍着使自己的语调自然理智,“你可以不信,但我会让你看到证据的。”
“什么证据?”
“莱布朗后天要把他的关于伪造的证据给我,星期一下午在多尼咖啡厅。”
惠勒好像没有听见这句话。突然,他说话了,他压住了火气,改变了战略。他用一种近乎抚慰的口气同兰德尔讲话,好像一个父亲在轻轻地谆谆教诲一个心爱的儿子。
“我给你说点事,史蒂夫,我是个敬畏上帝的人,你明白。我把耶稣当成了我的救世主。我思考了许久主会给我们做些什么。然而,找在心中经常想到,如果耶稣基督重返人间,就像他现在出现在他兄弟福音书的荣光之中,一定还会有人试图再次出卖我主,为了另外30块银子。这个罗伯特-莱布朗,他是一个病态的仇恨基督的人,他就是这样的人。如果基督与我们坐在一起,主会再次说,‘你们之中有一个人要出卖我,’当被问到这个人是谁时,主又会说‘我会给他一块浸过汤汁的面包片。’基督会把面包片浸汁后递给你的罗伯特-莱布朗——也许还会递给弗鲁米和你。”
听到这个美国商人、圣经出版商在长途电话从阿姆斯特丹模仿基督在最后的晚餐中的言行,兰德尔觉得不可思议。
“史蒂夫,听我的话,”惠勒继续说,“不要同他们一道从事这个廉价的出卖了。真正的基督就在我们中间。让主存在吧!不要让莱布朗成为二十世纪的犹大。还有你,史蒂夫,别做我主的彼得罗纳斯。不要再问事情的真相,我们已拥有真相。”
“但是如果莱布朗拥有真相怎么办?如果他星期一来我这里……”
“他不会去你那里的,史蒂夫,”出版商平淡地说,“星期一不会,别的时间也不会。我们这边有世上最受尊敬的《圣经》学者的权威论断。可你,你有什么?你只有一个精神错乱的出狱犯的无稽之谈,他妄图谋害上帝和圣子。好好想想,史蒂夫。”
电话“砰”地挂上了,兰德尔耳朵一震,他开始按他的雇主的意思做,他要好好想想。
他想的是惠勒的最后一句话。“可你,你有什么?你只有一个精神错乱的出狱犯的无稽之谈……”
出狱犯。
惠勒怎么知道莱布朗做过犯人呢?兰德尔非常小心,从未提及,从未对莱布朗的往事说过一个字。
然而,惠勒知道莱布朗是个出狱犯。
一个奇怪的不祥的预兆,兰德尔禁不住颤抖起来,他的心里突然感到又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的预兆,那可能是一个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