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波拉德扑向武科维奇,用肘猛击他的肋骨。武科维奇嚎叫一声,猛窜向一旁。
"嘿。"
波拉德随即扑向相反的方向,想着自己必须先到厨房,然后从后门跑出去,但兰登已经挡住了她的去路。
波拉德的心怦怦直跳,兰登已经站在她与厨房之间,使她无法靠近。他高举着双手,证件在头顶晃来晃去,而武科维奇则没再动弹。波拉德靠在墙边,使得自己能够同时看见这两个家伙。
兰登说:"别紧张,放松点。如果我们想伤害你的话,你还会像这样站在这里吗?"
兰登放下手,但并没有向前移动。这是个示好的动作,但波拉德仍然靠在墙边,眼睛在他们俩之间来回游动,直后悔自己把手枪放在了储物室的箱子里,想着自己怎么这么愚蠢呢?想着或许能够抄一把厨刀当做武器,可她憎恶拿着刀子跟这些杂种拼命的感觉。
"你们想干什么?"
兰登盯着她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放下手中的证件。
"你们的合作。你和霍尔曼已经给我们添了很多乱子,夫人。你能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吗?"
"这就是你抓他的原因吗,为了解释?"
"我本不愿来这里,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你我的来意,如果你没有伤害我的助手的话。"
武科维奇正靠墙站着,眼睛紧盯着她,但眼神却有点古怪,一副放松的姿态。兰登似乎被激怒了,但他的眼神中显出疲倦,身上的西装皱皱巴巴。无疑,他们的肢体语言表明没什么威胁。波拉德这才开始放松,但仍旧保持着警觉。
她说:"我有问题要问你。"
兰登摊开双臂,说道。
"只管问吧。"
"谁杀的那些人?"
"沃伦·苏亚雷斯。"
"扯淡,兰登。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他们仅仅是碰巧出现在桥底。他们在找马琴科的那笔钱。"
兰登再次摊开双臂,耸了耸肩,耸肩说明他可能是承认也可能是置之不理,不管她对他是否相信。
"是的,他们正在寻找那笔钱,但苏亚雷斯是凶手。他是受雇于别人要杀他们的。我们正在全力找出雇用他的那个人。"
"别再骗我了。霍尔曼看见玛丽亚·苏亚雷斯和你一起在那座房子里。"
"这不是谎言。那所房子是个安全的藏身之所。她是在我们的建议下自愿去那里的。"
"为什么?"
"苏亚雷斯并不是自杀身亡的。雇用他的那个人谋杀了他。我们之所以说他是受人雇佣的,是因为他与福勒之间的关系,雇他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打算杀他了。我们一直担心这个人可能也会杀了他的妻子。我们之所以把霍尔曼带到那所房子,是为了能让玛丽亚亲口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如果不那样的话,我就不指望他能相信我。"
在他说话的过程中,波拉德始终盯着他,她相信他讲的是实情。他说的每件事情都合乎情理。她反复想了一遍,最后点点头。
"好吧。我相信你,但是你们为什么要逮捕利奇?我不明白这点。"
兰登皱了皱眉头,然后看了一眼武科维奇,最后才把目光转回波拉德。他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你在讲什么。"
"霍尔曼的朋友,利奇-加里·莫雷诺。他今天上午遭到搜捕,被抓进拘留所里去了。我们认为那是你干的。"
"对此我一无所知。"
"我们正在谈什么,兰登?你想让我相信这件事纯属巧合?"
兰登看上去面无表情,但他又看了一眼武科维奇。
"武科,看看你知道点什么。"
武科维奇掏出移动电话,走到厨房外侧的用餐间。波拉德能够听到他在小声低语着什么,但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兰登。
"既然你知道有另一个人跟苏亚雷斯是同谋,那你为什么还要结案?"
"杀他的那个人把这起谋杀伪装成自杀的样子。我想他是想让我们信以为真。所以我也想让他相信我们并不知道他的存在,那样的话他才会感觉更安全。"
"为什么?"
"我们相信这个人是一个高级警官。"
兰登面色从容地说出这句话,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犹豫。这的确是波拉德和霍尔曼此前一直的想法,只是他们怀疑的那个人是兰登。波拉德突然意识到在两个兰登之间竟让人感觉如此的不同,在他身上竟然所有的矛盾都能找到一致。
"那个第五人。"
"什么第五人?"
"我们知道还有一个人卷了进来。我们将他称作第五人。我们猜想那个人是你。"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你一直在操控着一项调查之内的调查,一个是公开的,另一个是秘密的,一项秘密调查。"
"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了。唯一知道我们目前行动的人就是我的小组:一个主管,一个主管助理。这项调查在这些人遇害之前的数周前就开始了。我接到情报,说有一群警官正在暗中搜寻那笔钱的下落。我们确认了他们当中大部分人的身份,但是有个熟知马琴科和帕森斯案子内幕的人把消息暗中透露给了福勒,福勒像保护宠物狗一样保护着那个杂种。福勒是唯一认识那家伙的人,只有他跟那人通过话或者见过面,那个人就是我们正在查找的对象。"
"然后那起枪击案就发生了。"
兰登的脸绷得紧紧的。
"是的。然后枪击案就发生了,你和霍尔曼已经把这事搞得惊天动地,甚至连各分局的警察都开始注意你们。我想叫你停下来,波拉德。如果这家伙嗅到了危险的气味,我们将很难再把他揪出来。"
现在波拉德明白了利兹接到的从帕克中心打来的那些电话是怎么回事,是那里的主管官员一直在调查她做些什么,并向利兹施压叫她放手。
"你对福勒做过的和没做过的了解多少?你怎么知道福勒是唯一认识那家伙的人?"
兰登犹豫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在回答她的问题时显得犹豫。波拉德的心里登时打了一个结。
"你在他们内部有眼线。"
"理查德·霍尔曼是在为我工作。"冰凉的空调这时已渐渐温热起来。房间里一片静谧,感觉就像从厨房里溢出的阵阵清香。霍尔曼曾对她讲过他和兰登之间的每一句对话在波拉德路子里瞬间闪现。
"你这个浑蛋。你早就应该告诉他。"
"告诉他会危及到这次调查。"
"你让这个男人误以为他儿子是有罪的。你想过这对他造成的伤害有多深吗?你是在扯淡吗?"
兰登的眼睛立刻紧绷了起来,他舔舔嘴唇。
"当福勒拉里奇·霍尔曼入伙的时候,他马上跟我取得了联系。里奇一开始拒绝了,但我劝说他给福勒回话。我把他安插在他们中间,波拉德小姐,所以,是的,我是在扯淡。"
波拉德向她的沙发走过去。她不再关注兰登,她无话可说。她在想着霍尔曼。她用力地闭上眼睛,因为她的眼泪已经溢满眼圈,她不想让兰登看见自己流泪:里奇不是个坏人,里奇是个好警察。霍尔曼将不必再向她的妻子道歉了。
兰登说:"你知道为什么非得用这种方式吗?"
"如果你是想为自己开脱,那就别说了。也许确实非得用这种方式不可,兰登,但你不是个东西。这个男人失去了他的儿子。你需要做的就是把实情告诉他,而不是像个垃圾一样惹人生厌,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吗?我想让你们一起参与进来,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
波拉德笑了。
"哦,是吗?我倒是想,但我无能为力。你们的人在公墓的时候拿走了他的移动电话。我没办法找到他。"
兰登钳着下巴,没有反应。武科维奇从用餐间出来,说有人会给他回电话,但波拉德对这些并不在意。她心里正在怀疑,是否她与霍尔曼所做的每一件事现在都变得毫无意义。那个第五人或许已经销声匿迹。
"哦,他们找到那笔钱了吗?我猜他们肯定是找到了,也许你们正在寻找的这个嫌疑犯并没有杀那些人。"
"我们目前也无法确定。如果那笔钱被找到的话,那它也是在谋杀案发生之后的事情。"
"他们肯定已经找到了那笔钱,兰登。他们在好莱坞标志牌那里找到了什么?"
兰登顿时惊讶万分。
"你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还打草惊蛇呢,你这白痴。他们在星期四晚上,也就是他们被谋杀前的4天,找到了某样东西。他们找到的那东西被埋在一个大约12英寸宽、18英寸深的坑里。那是个什么东西?"
"钥匙。他们在一个蓝色金属热水瓶中发现了14把钥匙。"
"只是钥匙?什么样的钥匙?"
"里奇也没看见过。是福勒打开的那个热水瓶。他把这事告诉了其他人,但把东西放在了他自己那里。"
"就没提到过怎样找到那些锁吗?"
"只有钥匙。在第二天,福勒就告诉其他人,他的同伙感觉他或许能够搞清这些钥匙打开的东西。我们相信这就是他们在那天夜里接到电话后出去见面,然后被谋杀的原因。我从里奇那儿接到的最后一个报告,他说每个人都以为是要去了解那笔钱的事。"
波拉德想着那些钥匙,她突然意识到兰登掌握的每一个细节几乎都是来自里奇·霍尔曼。如果福勒把那笔钱分给大家,那么里奇肯定会把情况报告给兰登,但福勒像保护宠物狗一样地保护着他的同伙。他保守着有关于他同伙的所有秘密。波拉德突然怀疑,自己对这案子的了解并不比兰登少。
"你知道马琴科为什么把那些钥匙藏在好莱坞标志牌那里吗?"
波拉德从他的表情中能够看出他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在猜。
"那里比较偏僻,而且离他住的地方不远。"
"艾利森·怀特呢?"
兰登一脸茫然。
"艾利森·怀特是个妓女。马琴科过去经常跟她在标志牌那里做爱。你不知道这事儿?"
武科维奇摇了摇头。
"霍尔曼和我从马琴科的母亲那里知道的这事儿。兰登,听着,大约在谋杀案发生的两周前,福勒和另一个男人去找过马琴科的母亲。他们是专门去打听艾利森·怀特的事情。那天和福勒一起去的那个男人不是里奇,也不是梅隆或者阿什。他一定就是福勒的同伙。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你可以找个专家从她嘴里套出这个人。"
兰登迅速扫了武科维奇一眼。
"打电话给福恩特斯。找个专家一起去。"
武科维奇再次拿着他的移动电话走开,然后兰登回身继续面对波拉德。
"怀特是怎么回事儿?"
"等等。既然怀特已经死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波拉德把玛姬·泰勒和马雅人格子的事情,把艾利森·怀特讲述的马琴科的故事,以及她是线人的情况统统给他讲了一遍。兰登拿出一个本子,一项一项地做着记录。等她讲完以后,兰登看着本子上做的记录。
"我会把她查出来的。"
"你什么也查不出来。我让一个银行调查组的朋友从帕克中心的线人名录上查过她的名字,但她不在你们的名单上。"
兰登冷笑一下。
"谢谢你的朋友,但我自己会查。"
兰登掏出电话,走到窗前拔通了他的电话。正当他接电话的时候,武科维奇返回到波拉德身边。
"捎句话给你的朋友利奇。这是一次正当的搜捕行动。防爆小组从银行调查组那里得到密报,对全城都进行了搜查。他们在他的店里搜出了6磅塑料炸弹和雷管紧口器。"
波拉德瞪着武科维奇,然后又看看兰登,但他仍在打着电话。
"FBI把他们联系到了这件事上?"
"他们的人是这么说的。他说这是一项秘密调查的一部分,所以他们才在全城到处搜查。"
"这个电话是什么时候打给你们的?"
"今天上午。早些时候。这很重要吗?"
波拉德摇摇头,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桩子一样麻木了。
"你确定是银行调查组?"
"那个人说的。"
麻木迅速扩散到她的全身。
兰登打完电话,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把它递给波拉德。
"霍尔曼会找我谈的。那好吧。一旦你见到他,给我打电话,但是你得让他明白你们必须收手。这是命令。你不可以把我说的这些话告诉任何人,霍尔曼也不能告诉他的儿媳。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吗?希望上帝保佑,现在还不算太晚。"
波拉德点点头,但她并不是在想兰登会用什么办法调查下去。
波拉德呆呆地靠在门口,直到他们走远,然后她回身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波拉德不相信这是一种巧合。他们在匡蒂科时就被传授了这些,在后来的数百起调查中她也不止一次地验证了这点,巧合并不存在。
波拉德走进卧室,拉着一把椅子走进储物室。她从高层搁板上拽出一个箱子,它放在最高的一层,那是孩子们根本够不到的地方,她从里面取出一支手枪。
波拉德知道自己可能会犯下十分严重的错误。玛姬告诉过他们,怀特是个线人,上头有个警察罩着她,但是"警察"这个词不一定就是指真正意义上的警察,洛杉矶警察局也不是唯一使用线人的执法部门。州治安官、军情处、司法官、联邦烟酒枪械管理局都有可能被当成是警察,这些机构都会雇用线人。
艾利森·怀特完全可能是一个为FBI工作的线人。而如果她……
那个第五人是一名FBI的侦探。
波拉德急忙顶着酷暑走出家门,驾车向西坞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