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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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B.怀特著

  孙仲旭译

  当别人告诉他有人要对实施人工降雨的人提起诉讼时,造雨者奥德怀尔市长说:“有人不想让天下雨,我看是这样。”这句话毫无疑问,属于独断专行的人所说出的较为倨傲的言阳台对角绷着论,跟黑格先生*的著名宣言同列:“我就是法律。”市长几乎好像在说:“我就是雨。”通过对下雨持相反意见的人们进行定位,把一时冲动的话斥为纯粹固执己见。市长的话不像黑格的话那样具有**性——而只是一句出自神祗般的话,单纯无知,离题万里。有人的确不想让天下雨——某个几乎被遗忘,但并未完全被遗忘的人。这个人怎么样?他让我们产生了兴趣。他大概脾气不好,要么也许是个特别喜欢野炊的人,然而是一个人——两条胳膊,两条腿,一把雨伞,习惯于指望广袤的天空,而不是一市之父来带给他奖赏或者惩罚。

  现代人身上一个引人注目的特点,就是他对待自然环境的态度,这一特点很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甚至缩短他在地球上存在的时间。他通常觉得从太初起,自己便一直在此——比螃蟹还古老——他也倾向于觉得自己必定会一直待到痛苦的末日。而事实上,他是个后来者,有时他在各方面都表现出将是个提早退场者——一个看过华丽而令人难忘的几幕后就鞠躬退席的顾客。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喷泉式饮水器水压不足时,他会上天空打云朵的耳光,完全跟他对大自然的感觉一致:性急,再加上无法满足的好奇心,还有一心当主宰的愿望。“有人不想让天下雨,我看是这样。”市长说,话里话外带着闪电。

  想来市里觉得有一个挺好的法律漏洞可供其利用。即使一架飞机飞上天给一朵云彩播种,也下了雨,下面被淋湿的人仍然必须证明是种子发了芽,雨滴实际上是种子所结的果实。也许这一点难以证明。从法律上讲,造雨也许会像某样设备一样清白无辜,然而从哲学上说,造雨绝不可能清白无辜——它位于不清不楚的中间地带。雨的功用,不限于从一个城市居民的厨房水龙头流出来,雨还是引起忧郁症的部分因素,是黑暗、农事、体育、零售业的一部分。大家都谈论天气,因为天气是每个人的动产。自杀行为经常一直等到下雨时才付诸实施,给一块云彩播种的飞行员也可能在给一个人播种,造成最终而且不可忍受的眼泪。实施人工降雨的飞行员进行的是一次漫长的飞行——飞向疯狂的灰色远方。

  纽约的用水短缺与其说是由于降雨量不够,倒不如说是因为缺乏远见,缺乏对大自然的尊敬之情。依我们所见,补救方法不是制造降雨,而是对自然下到地球上的雨,不管有多少,对其正确使用和分配。如果就像人工降雨者会做的那样,人类居然侵入天空刺激云彩,我们预测他的这种飞行只会给类似行为开了个头。我们会发现为了满足避雷针制造商的欲望,人工制造闪电者也上天了:避雷针制造商有可能认定闪电短缺,想出办法要引起更多雷电。这样一来,将会触犯保险公司的利益,他们必须承担被雷电击中的烟囱的重建费用。简而言之,可以想像的是,人类也许必须对自己的领域划定一个明确界限——划一条线,他所管的到此为止,上帝所管的从此开始。市长有可能认为自己就是雨,可是当他瓢泼而下时,他也有可能措手不及。

  *弗兰克·黑格(1876—1956),美国政客,1917至1947年任新泽西州泽西市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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