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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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的话,你现在没招儿了。”苏珊道,“你如果要上法庭,那么最少要过上3年活地狱般的日子,而且照我看来你也赢不了这场官司。你是男人,却起诉说一个女人对你进行了性骚扰,他们会嘲笑你,笑得让你自己逃出法庭的。”

“或许会的。”

“相信我的话,他们会的,所以你不能上法庭。你能做什么呢?迁到奥斯汀去。天哪。”

“我一直在想,”桑德斯道,“她对我提出了性骚扰的投诉,但她现在又不起诉。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不起诉?”

“谁管它那么多呢?”苏珊气恼地挥了一下手。“理由可以有一千条一万条,是公司的策略,或者菲尔说服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或者是加文。是什么原因都无所谓。汤姆,正视现实吧。你没有招儿了。现在是没有了,你这愚蠢的狗崽子。”

“苏珊,你能平静下来吗?”

“去你妈的,汤姆。你不老实,也不负责任。”

“苏珊——”

“我们结婚5年了,我本该有比这更好的下场。”

“你能不能不要急?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认为我确实有一个招儿。”

“汤姆,你没有。”

“我认为我有,因为现在局面是一种很危险的局面,”桑德斯说,“对每个人都很危险。”

“这话是什么意思?”

“让我们假定,路易丝·弗尔南德斯关于我起诉的事对我说的都是实话。”

“是实话,她是个好律师。”

“不过她不是从公司的立场,而是从原告的立场来看此事的。”

“对。唔,你是原告。”

“不,我不是,”桑德斯说,“我只是个潜在的原告。”

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阵沉默。

苏珊瞪着桑德斯,两眼扫视着他的面孔,并且皱起了眉头。桑德斯看着她在琢磨自己的话。“别逗了。”

“不是逗。”

“你一定是发疯了。”

“不。你看吧,情况是这样,数字通讯公司正处在同东海岸一家非常保守的公司的合并过程中。这家公司已经退出一次合并行动,原因是它要与之合并的那家公司里一个雇员的名声有点不好。据说那个雇员在解雇一个临时秘书时语言有点粗鲁,于是康利-怀特公司就退出了。他们对名声十分敏感。这意味着眼下数字通讯公司里所有人最不希望出现的事情就是对新上任的女副总经理提出性骚扰起诉。”

“汤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桑德斯说。

“你如果这么做的话,他们会气疯的。他们会尽力搞垮你。”

“我知道。”

“你同马克斯谈过这件事吗?你或许应该同他谈谈。”

“让马克斯见鬼去吧。他是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

“我要去问问他,因为这并不是你的事情,汤姆。在公司的你争我斗中,你从来不是把好手。我不知道你在这件事上会不会打赢。”

“我想我能。”

“这场较量会很险恶。过不了两天,你就会后悔没有接受奥斯汀的位子了。”

“去他妈的。”

“这样做会成为十足的小人,汤姆。你会丢掉朋友的。”

“去他妈的。”

“这么着看来你就算准备好了。”

“没错。”桑德斯看看表,“苏珊,我想让你带上孩子到你母亲那儿去呆几天。”苏珊母亲住在菲尼克斯。“你如果现在就回家收拾东西的话,就可以赶上8点的飞机。我已经给你们订了3个座位。”

苏珊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他。“你是真要这么干了……”她喃喃地说。

“是的。”

“嗬,好家伙!”她弯下腰,从地上拾起手提包,取出了备忘记事本。

桑德斯说:“我不想让你和孩子们卷进去。我不想让任何人硬挤到他们面前,把新闻摄影机对着他们的脸,苏珊。”

“好吧,等一下……”她的手指顺着记事本的预约登记拦住下滑动。“这一项可以改期……还有……电话会议……对。”她抬起头。“行,我可以走开几天,”她看看表,“我想最好赶紧去收拾。”

桑德斯站起身,同她一起走出餐厅。天在下着雨,街上灰蒙蒙的,满目荒凉。她仰起头,看着桑德斯,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祝你走运,汤姆。多加小心。”

他看得出来她很害怕,这使得他也感到害怕。

“我会没事的。”

“我爱你。”说完她便很快地向雨中走去。桑德斯等了一会儿,看她是否会回头看,但她没有回头。

走回办公室的路上,桑德斯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孤单。苏珊和孩子们走了,现在他是独自一人了。他并没有像自己原先想象的那样感到如释重负,可以放开手脚地采取行动了,而是有一种被抛弃和面临危险的感觉。他感到冷,便把两手插在雨衣口袋里。

吃午餐时和苏珊谈得不好,她会在离去的路上反复思量他的回答。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个问题他回答得不好。他没能表达出昨晚自己经历的那些相互斗争的感觉。肮脏感、负疚感、做错什么事的感觉,虽然他并未做错任何事情。

你本可以告诉我的。

我并未做错任何事情,他告诉自己。但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呢?他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他走过一家图片商店和一家橱窗里陈列着浴室用白瓷装置的水暖器材商店。

你不告诉我是因为你不想告诉我。

可是这样说是毫无意义的。他为什么不想告诉她呢?他的思绪再次被旧日的意象打断:白色的吊袜带……一碗爆米花……他所住的公寓房门上的彩色玻璃花。

住嘴,汤姆。这同我毫无关系。

浴室洗脸池中的鲜血,梅雷迪思为它哈哈大笑。她为什么笑?这会儿他记不清了,那只是一个孤立的意象。一位空中小姐把一盘航空食品放在他面前。床上的一只箱子。电视的声音关掉了。花哨的橘黄色和紫色的彩色玻璃花。

你同马克斯谈过吗?

她说得对,他想,他应该去同马克斯谈谈。他把坏消息通知布莱克本后马上就去。

2点30分时桑德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惊讶地发现布莱克本正在里面,站在他的位子上用他的电话打电话。看见他进来,布莱克本挂上了电话,脸上有点难为情的样子。“喔,汤姆,很好,你回来了我很高兴。”他绕过桑德斯的办公桌走过来。“你是怎么决定的?”

“我非常仔细地考虑了这件事。”桑德斯说着关上了通向走廊的门。

“嗯?”

“我已经决定聘请霍华德·马林事务所的路易丝·弗尔南德斯做我的律师。”

布莱克本显得有点不解。“做你的律师?”

“是的,以便万一有必要打官司。”

“打官司,”布莱克本说,“你依据什么打官司,汤姆?”

“《民权法令》第7章下的性骚扰罪。”桑德斯答道。

“噢,汤姆,”布莱克本做出一副悲哀的样子。“这不明智,这非常不明智。我力劝你重新考虑一下。”

“我整天都在重新考虑,”桑德斯道,“但事实是梅雷迪思骚扰了我。她对我进行挑逗,而我拒绝了她。现在她是个受到了蔑视的女人,因而对我怀恨在心。所以如果真走到那一步的话,我准备起诉。”

“汤姆……”

“就是这样,菲尔。如果你把我调出现在任职的部门的话,会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

布莱克本两手猛地往上一扬。“可你指望我们怎么做嘛?把梅雷迪思调走?”

“对,”桑德斯说,“或者把她解雇,人们在处理进行性骚扰的上级时通常就是这样做的。”

“可你忘了,她也投诉你性骚扰。”

“她在撒谎。”桑德斯道。

“可是没有目击者呀,汤姆,你们两方面都没有证据。你和她都是我们信赖的雇员,你期望我们最后相信谁呢?”

“那是你们的事,菲尔。我要说的一切就是:我是无辜的。我准备起诉。”

布莱克本皱着眉头站在屋子中央。“路易丝·弗尔南德斯是个精明的律师。我不相信她会建议你采取这个步骤。”

“不,这是我的决定。”

“那么这是非常不明智的,”布莱克本说,“你在把公司置于非常困难的境地。”

“公司在把我置于困难的境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菲尔道,“我希望这不会逼得我们不得不解聘你。”

桑德斯迎着他的目光心平气和地望着他。“我也希望不会,”他说,“不过我不相信公司认真对待了我的投诉。今天晚些时候,我要到人事处的比尔·埃弗茨那里去填写有关性骚扰的正式投诉书。而且我正在请路易丝起草必要的文件,提交州人权委员会登记备案。”

“天啊。”

“明天早晨她第一件事就是把文件提交给州人权委员会登记备案。”

“我看不出有什么好着急的。”

“没有着急,只是登记备案,把起诉记录在案而已。我需要这么做。”

“但这是很严肃的事情,汤姆。”

“这我知道,菲尔。”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作为朋友。”

“帮什么忙?”

“暂缓正式起诉,至少是在州人权委员会那儿。在把事情弄到外面去以前,先给我们一个机会进行内部调查。”

“可是你们并没有在进行内部调查,菲尔。”

“不,我们是在调查。”

“今天上午你连听都不想听我这方面的陈述,你告诉我说它无关紧要。”

“不是这样,”布莱克本说,“你完全误会了我的意思,你的陈述当然重要。我向你担保,作为调查的一部分,我们会详细倾听你的陈述。”

“我不知道,菲尔,”桑德斯道,“我看不出在这个问题上公司怎么能做到中立。现在看上去,一切都对我不利,人人相信的都是梅雷迪思,而不是我。”

“我向你担保,情况并非如此。”

“情况看来肯定是如此。今天上午你还在对我说,她怎么怎么有关系,她有多少多少的盟友。这话你提到过多次。”

“我们的调查将是认真负责、不偏不倚的。不过请你先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再把材料送交州里的机构,这一点似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合情合理的。”

“你想让我等多久?”

“30天。”

桑德斯笑起来。

“可这是性骚扰案调查的标准时问。”

“你们要是愿意的话,一天就可以调查清楚。”

“不过你得同意,汤姆,我们这阵儿特别忙,有那么多有关公司合并的会要开。”

“那是你们的事,菲尔。我的问题不一样,我受到了自己上司的不公正对待。作为一个工作多年的资深雇员,我有权利看到我的投诉得到尽快处理。”

布莱克本叹了口气。“好吧,等我把情况反馈给你再说。”他匆匆走出了房问。

桑德斯瘫在座椅里,两眼瞪着空中。

已经开始了。

15分钟后,布莱克本和加文在5楼的经理办公室里开会,斯蒂芬尼·卡普兰和数字通讯公司的人事处长比尔·埃弗茨也在座。

布莱克本开门见山地说:“汤姆·桑德斯已经在外面请了律师,并且威胁说要对梅雷迪思·约翰逊起诉。”

“噢,天啊!”加文说。

“他声称受到了性骚扰。”

加文对桌子腿踢了一脚。“这个狗崽子。”

卡普兰问:“他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全部的细节我还不知道,”布莱克本答道,“不过大致说来,他声称梅雷迪思昨晚在她的办公室里对他做出了性表示,他拒绝了,因此现在梅雷迪思对他怀恨在心。”

加文长叹了一口气。“呸!”他说,“这正是我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这会成为灾难的。”

“我知道,鲍勃。”

斯蒂芬尼·卡普兰问:“她是这么做的吗?”

“上帝啊,”加文道,“这类情况谁能知道?这种事情永远也搞不清楚。”他转向埃弗茨问道:“桑德斯有没有为此事来找过你?”

“还没有,没有。我想他会来的。”

“我们一定不能让此事张扬出去,”加文说,“这一点至关重要。”

“至关重要,”卡普兰点头道,“菲尔得保证事情不张扬出去。”

“我正在努力,”布莱克本说,“但是桑德斯说明天要到人权委员会去为此事登记备案。”

“那是公开的档案吗?”

“是的。”

“过多久就会公开?”

“很可能在48小时内,这取决于人权委员会书面工作完成的快慢。”

“天啦,”加文叹道,“48小时?他是怎么啦?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布莱克本说:“我想他知道,我想他知道得太清楚了。”

“想讹诈?”

“嗯,是施加压力。”

加文问:“你同梅雷迪思谈了吗?”

“今天早晨以来还没有。”

“得有人同她谈谈。我来同她谈。可是我们怎么才能阻止桑德斯呢?”

布莱克本说:“我要求他在我们调查的30天期间暂缓到人权委员会去登记备案。他说不行。他说我们应该能在一天之内调查完毕。”

“唔,他说得对,”加文道,“为了种种原因,我们最好就他妈的一天调查完毕。”

“鲍勃,我不知道这是否能办得到,”布莱克本说,“我们在此地暴光很多。法律要求我们公司做彻底公正的调查,不能让人觉得我们是仓促行事,或者——”

“噢,看在基督的份上,”加文说,“我不想听这套哼哼唧唧的法律屁话。我们在讨论什么来着?是两个人,对吧?没有目击者,对吧?一共只有两个人。同两个人谈要多长时间?”

“唔,事情可能并不这么简单。”布莱克本意味深长地看着加文说。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简单,”加文道,“这就是简单:康利-怀特是一家被自己的公众形象迷住心窍的公司。他们卖教科书给还相信诺亚方舟的学校董事会,他们卖儿童杂志,他们办了一个健康食品公司,专门推销婴儿食品,卖彩虹玉米糊什么的。现在康利-怀特要买下我们的公司,在此过程中他们要一位态度明朗的女经理,她在两年之内就会成为公司的总经理,可这会儿她却受到指控,说她想从一个已婚男人那里要求性好处。你知道这事要是捅出去,康利-怀特那帮人会怎么做吗?他们就要退避三舍了。你知道尼科尔斯正在寻找任何一个借口来脱身。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天啊!”

“可是桑德斯已经对我们的公正性提出了疑问,”布莱克本说,“而且我不敢肯定,有多少人知道,哦,我们以前的问题——”

“为数不少,”卡普兰说,“去年的高级职员会上不是有人提出来过吗?”

“查一下会议记录,”加文道,“本公司同现有的高级职员没有法律问题,对不对?”

“对,”布莱克本答道,“我们无法就这些问题向公司现有的高级职员提出质询或者罢免他们。”

“去年一年里我们没有失去哪个高级职员吧?没有人退休或者调动?”

“没有。”

“很好,那么就去他妈的吧。”加文说着把头转向埃弗茨。“比尔,我要你查一下人事档案记录,仔细看看桑德斯的材料,看看他身上是不是一个纰漏也挑不出来。如果不是的话,我倒想知道一下。”

“好的,”埃弗茨应道,“不过我猜他是干净的。”

“好吧,”加文说,“让我们假定他是这样,那么用什么办法才能打发掉桑德斯呢?他想要什么?”

布莱克本说:“我想他想要他的工作,鲍勃。”

“不能让他有工作。”

“瞧,问题就在这儿。”布莱克本道。

加文哼了一声。“假如他去打官司的话,我们的责任是什么?”

“我不认为根据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他就能立案。我们最大的责任会是被人发觉我们没有遵照正规程序,进行彻底的调查。桑德斯只会在这一点上打赢官司,如果我们不小心的话。这是我的观点。”

“所以我们要小心。很好。”

“我说,伙计们,”布莱克本道,“我觉得很有责任插上一句警告的话。眼前的情况极为微妙,我们必须小心细枝末节。就像帕斯卡①说过的那样,‘上帝存在于细节之中’。在这个案子上,合法的法律程序迫使我不能不承认这一点,那就是还不清楚究竟什么是我们的最佳——”

①帕斯卡(1623—1662),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和哲学家。

“菲尔,”加文道,“闭嘴。”

卡普兰说:“米斯。”

布莱克本问:“什么?”

“是米斯·范·德·罗厄②说的,‘上帝存在于细节之中’。”

②米斯·范·德·罗厄(1886—1969),德裔美籍建筑师,国际风格的倡导者。

“管他哪个?”加文擂着桌子说,“重要的是:桑德斯并没有什么诉讼案——他只是抓住了我们的把柄。他知道这一点。”

布莱克本眨了眨眼。“我想准确说来并不是这样,不过——”

“可他妈的情况就是这样。”

“是的。”

卡普兰说:“你知道的,汤姆很精明,有点天真,但是很精明。”

“很精明。”加文接口道,“记住,他是我训练出来的。他现在知道的一切都是我教给他的。他会成为大问题。”他转向布莱克本。“说到底,我们讨论的是什么?公正,对吧?”

“是的……”

“我们想把他弄出去。”

“对。”

“那好,他会接受调解吗?”

“我不知道。我表示怀疑。”

“为什么不会呢?”

“一般来说,我们只对那些要离开的职员进行调解,为的是解决同他们的安置有关的一系列问题。”

“那又怎么样呢?”

“我想他便会这样来看待我们的调解。”

“不管怎样我们试试。告诉他,调解的结果并不具有约束力,看他是不是能以此为基础接受。给他3个调解人,让他任选一个。明天就调解。需要我同他谈吗?”

“很可能。我先试试,你做后援。”

“行。”

卡普兰说:“我们要是找外面的调解人,自然就会带进难以预料的因素。”

“你说的是调解人会发现不利于我们的情况吧?出了问题我负责,”加文道,“要紧的是把问题解决掉——悄悄地、快快地解决掉。我不想让埃德·尼科尔斯从我这里退回去。我们预定星期五中午要开记者招待会。我希望到那时候这个问题已经寿终正寝、埋入地下了。我要梅雷迪思在星期五被宣布为尖端产品部的新领导。事情该怎么样各位都清楚了吗?”

大家说是。

“那么就去做。”加文说完便走出了会议室。布莱克本赶紧跟了上去。

在外面的过道上,加文对布莱克本说:“天啊,真是一团糟。我要告诉你,我很不满意。”

“我明白。”布莱克本沮丧地说。他愁眉苦脸地摇着头。

“在这件事上,你确实是欺负了这条杂种狗了,菲尔。天啊,这件事你本该处理得好一点的,应该处理得比现在要好得多。”

“怎么能处理得好呢?我能做什么?他说是梅雷迪思逼迫他的,鲍勃。事情很严重。”

“梅雷迪思对于本次合并的成功至关重要。”加文断然地说。

“是,鲍勃,当然是这样。”

“我们必须保住她。”

“是的,鲍勃。不过你我都知道过去她已经——”

“她已经证明自己是块当经理的好材料,”加文打断了他,“我不想让那些可笑的传言破坏她的前途。”

布莱克本知道加文对梅雷迪思的支持是毫不动摇的。多年来,加文看约翰逊时眼里总有个盲点。只要一有人批评约翰逊,加文就会想办法改变话题,转而谈论别的事情。没有办法同他讲道理。可是此刻布莱克本觉得必须试一试。“鲍勃,”他说,“梅雷迪思也是人。我们知道她有她的局限性。”

“是的,”加文道,“她年轻、热情、诚实,不愿意耍公司圈子里的那些花招。当然啦,她是个女人。生为女人,这是个真正的局限。”

“可是鲍勃——”

“我告诉你,这些借口我再也不要听了,”加文道,“我们这儿公司的高级职位上没有妇女。没人要女的。美国的公司界都是男人充斥的地盘。每次我说到要安排一个女的进来,就总是会有人说什么‘可是鲍勃’。让这话见鬼去吧,菲尔。玻璃天花板有时候我们得破一破。”

布莱克本叹了口气。加文又在转移话题了。他说:“鲍勃,没人不同意——”

“不,他们不同意。你现在就不同意,菲尔。你在找借口,告诉我梅雷迪思为何不合适。我跟你说吧,要是我任命的是哪个别的女人,也会有别的借口说为何别的女人不合适的。跟你说吧,这种话我听腻了。”

布莱克本道:“我们有斯蒂芬尼。我们有玛丽·安妮。”

“都是意思意思罢了。”加文不屑地挥了一下手。“不错,让女的来当总经理,让两个女的来当中层部门的经理。给这些娘儿们扔块骨头。可事实还是事实,你没法对我否认,说一个年轻的、在事业上刚刚起步的能干女人不会被100条小小的理由挡住道路。噢,多么精彩的理由:因为什么原因不能提拔她呀,因为什么原因不应该给她有实权的要职呀。可是说到底,都只不过是偏见而已。这种做法必须停止。我们得给这些有才华的年轻妇女一个像样的机会。”

布莱克本说:“唔,鲍勃,我只是觉得,为慎重起见,你还是该听听梅雷迪思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会的。我要弄清究竟他妈的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她会告诉我的。不过这个问题还是得解决。”

“是的,是得解决,鲍勃。”

“我希望你要弄清楚,我期望你采取一切必要的行动来解决这个问题。”

“好的,鲍勃。”

“一切必要的行动。”加文说,“对桑德斯施加压力,要保证让他感觉到。晃荡晃荡他的笼子,菲尔。”

“好的,鲍勃。”

“我去对付梅雷迪思,你只管桑德斯就行了。我要你狠狠晃荡一下他那只该死的笼子,晃到他鼻青脸肿为止。”

“鲍勃。”梅雷迪思·约翰逊正站在产品设计实验室中央的一张工作台边,和马克·卢伊恩一起检查拆开的星光驱动器。看到加文站在一边,她便走了过来。“和桑德斯的这些事情,我真是说不出的抱歉。”

“我们在这件事上碰到了一些问题。”加文道。

“我一直在回想事情的经过,”她说,“在想我本来应该怎么做。可是他当时怒气冲冲,失去了自制。他喝得太多了,举止很恶劣。倒不是说我们在过去一起生活的某个时候没做过那种事,而是……”她耸耸肩膀。“不管怎么说,我感到很抱歉。”

“看来,他要提起性骚扰诉讼。”

“很不幸,”梅雷迪思说,“不过我想这是老一套的做法——想方设法在部里人面前败坏我的名誉,让我丢脸。”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加文道。

“他对我得到这个职位心怀不满,他受不了我当他的上级。他得让我安分守己。有些男人就是这样。”她边说边悲哀地摇了摇头。“尽管大家都说男人们有了新认识,恐怕还是很少有人像你这样,鲍勃。”

加文说:“梅雷迪思,我现在担心的是,他的起诉可能会影响到公司合并。”

“我看不出为什么这会成为问题,”她说,“我想我们可以控制住这件事情。”

“这是个问题,如果他到州人权委员会登记备案的话。”

“你是说他要捅到外面去?”她问道。

“对,我正是这个意思。”

梅雷迪思两眼瞪着空中。她似乎第一次失去了镇定。她咬了咬嘴唇。“那会非常麻烦的。”

“可不是嘛。我已经派菲尔去找他,问他我们是不是可以请人调解,找一个有经验的局外人,像墨菲法官那样的人。我在想办法把这事安排在明天。”

“很好,”梅雷迪思说,“明天我可以腾出两个小时来。不过我不知道我们能指望调解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他不会承认所发生的事情的,我敢肯定。再说也没有什么记录或者目击者。”

“我想请你让我知道,”加文说,“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噢,鲍勃,”梅雷迪思叹了口气。“每次一想,我都怪我自己。”

“你不该这样。”

“我知道,但我还是怪我自己。要是我的助手没离开去处理她租房子的事情,我就可以按铃叫她进来,那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我想你最好告诉我,梅雷迪思。”

“当然,鲍勃。”她向他探过身去,悄悄地、不慌不忙地对他说了几分钟。鲍勃挨着她站着,边听边愤怒地摇头。

唐·彻里把穿着耐克鞋的两只脚搁在卢伊恩的办公桌上。“哦,是吗?就是说,加文进来了,后来呢?”

“加文就站在那边的角落里,像他平常习惯的那样,两只脚交替着一上一下地跳,等着人家注意他。他不过来,就是等着人家注意到他。我把星光驱动器摊了一桌子,梅雷迪思正在和我谈驱动器的事,我把激光头上我们发现的毛病指给她看——”

“她听得明白吗?”

“似乎还行。她不是桑德斯,但她还行,学得挺快。”

“她身上的香水也比桑德斯的强。”彻里道。

“是啊,我喜欢她的香水,”卢伊恩道,“不管怎么说——”

“桑德斯的香水不怎么样。”

“是啊,不管怎么说,加文很快就跳够了。他小心地咳嗽了一声,梅雷迪思注意到了加文,叫了声‘喔’,声音里有点小小的激动。你知道突然抽上一小口气那种感觉吧?”

“呃—噢。”彻里叫道。

“瞧,问题就在这儿,”卢伊恩说,“她向加文身边跑过去,加文向她伸出双臂。我跟你说,感情就像广告上那样:两个情人用慢动作向对方跑过去。”

“呃—噢,”彻里叫道,“加文的老婆可要倒霉喽。”

“可是问题就在这儿,”卢伊恩说,“等到他俩最后碰到一块,并排站在一起的时候,又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们在交谈。梅雷迪思说话时细声细气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加文。加文是个硬汉子,没理会她,不过这一套还是在对他发生作用。”

“她很嗲,原因就在这儿,”彻里说,“我是说,她外貌出众,言谈举止又得体又优雅,这个你得承认。”

“可是问题在于,他们根本不像是情人。我在旁边看着,偷偷看着。我跟你说,不是情人,是别的关系。差不多有点像父女一样,唐。”

“嗨,你同自己的女儿也会干那事的,成千上万的人都在干。”

“不,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想鲍勃是在梅雷迪思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看到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使他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是生气勃勃还是什么的。我跟你说,唐,梅雷迪思在装模作样。加文抱起双臂,她也抱起双臂。加文靠着墙,她也靠着墙。她同他的步调完全一致。我跟你说,唐,从远处看,她长得很像加文。”

“不……”

“是这样的,你想想看吧。”

“得从很远的地方看。”彻里自语道。他把两脚从桌上放下来,站起身准备走了。“所以我们在这儿说的是什么呢?变相的裙带关系吗?”

“不知道。不过梅雷迪思是同加文有某种关系,他们不是纯粹的工作关系。”

“嗨,”彻里道,“没有什么纯粹的工作关系,我早就明白这一点。”

路易丝·弗尔南德斯走进办公室,把皮包扔在地板上。她翻看了一叠电话记录,然后转身问桑德斯:“究竟怎么了?今天下午我接到菲尔·布莱克本的3个电话。”

“因为我告诉他,我已经请你担任我的律师,准备正式起诉。呃,还有,我暗示说你明天上午要到人权委员会去为我登记备案。”

“我明天上午不可能去登记备案,”弗尔南德斯说,“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建议我们现在这么做。桑德斯先生,我对假话的态度是非常严肃的。以后不要再对我的行动作任何描述。”

“对不起,”桑德斯说,“不过事情发展得很快。”

“这点我们先说清楚,我不喜欢这样做,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你就要另请律师了。”她又显出了那种冷冰冰的神气,那种突然间的冷淡。“好吧,就是说你把情况告诉了布莱克本。他的反应如何?”

“他问我愿不愿意接受调解。”

“绝对不接受。”弗尔南德斯道。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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